第5章 都是骗子
时晚获准休整了四五日就开始当值了。
清晨,地平线上才爬出一缕太阳的光线,时晚就已经候在太子寝殿殿外。
卯时已到。
时晚轻推入门,掀起榻上的帷幕。
轻轻唤醒太子,
“太子殿下,已经卯时了。”
裴亦远眼睛缓缓睁开,凝视着时晚。
“孤记得,孤不用宫女伺候起居。”
时晚扶起太子,桃花眼认真地回望着太子,手脚麻利地为他穿上了鞋。
“李公公近日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其他公公事务不熟练,孟姑姑又忙着安排东宫人手事宜,故而殿下这几日的起居由奴婢操持。
还望殿下莫怪,不消几日,李公公就会来伺候殿下了。”
裴亦远眼睛微眯,此刻的时晚,乖巧得不像话。
时晚恭敬地递给他洗漱用品。
洗漱完后,穿来他今日上朝需要穿的绛紫色衣服。
一件,两件。
两人呼吸交缠又分开。
裴亦远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平日里,李公公也是如此做的。
等到她摸上他的腰,像把他拥住一般,为他戴上十三环玉带。
为了调整大小宽度,来回摩挲腰上那块衣服。
裴亦远皱紧了眉头,推开了时晚。
有些烦躁地整理了一下玉带。
时晚踉跄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这插曲仿佛没有一般被人忽视。
传来早膳,时晚将一些甜食放得离他近了一些。
裴亦远瞥了她一眼,吃的时候,却刻意避开了那些甜食。
时晚装作不知,认真的为他夹着他眼神瞥过的饭食。
饭毕,裴亦远在要走时,转身,深深看了时晚一眼,
时晚跪地,恭敬地说:
“奴婢在东宫等候太子殿下归来。”
这句话可谓是大胆,月壹月贰都皱眉了,裴亦远眼神闪烁了一瞬。
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看见,时晚勾唇笑了。
裴亦远听着朝中大臣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外邦如何解决的话题,只觉得无趣。
手不小心碰到了那玉白色的十三环玉带。
怔愣了一瞬,执起垂落的玉带,想到的却是自己的腰窝被不小心碰到时的微微躲避。
眼神微沉。
“太子以为呢?”
坐在龙椅上的雍和帝询问着太子。
大臣们屏气凝神,自从十子夺储之事过后,皇帝的权力已然被架空,太子虽未登基,却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乾正太子的手段,狠毒且残忍,如果登基,必定是暴君。
可,只剩下他一个皇子了。
一家独大,唯有太后一党有一丝尚可抵挡之意,却也不过是因为乾正太子顾及其母尸骸只有太后知道而留其性命。
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这太子,已无人能压。
“凡外邦王者,赐予封号,嫡庶皆可承袭封号,分割封地。”
“太子不可啊,光是只有嫡子继承,外邦实力就愈发强大,如今再加上庶子,必定会出大乱子。”
“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有理。”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震惊,难道御使大夫周瑾瑜,也倒戈太子殿下了?
御使大夫周瑾瑜平日里时常与太子对着干,甚至上了多封奏折批判太子暴行。
身着红色官袍的周瑾瑜走向前来,毕恭毕敬地向雍和帝禀报,
“微臣以为,太子此法,可用。”
周瑾瑜的脸庞轮廓顺畅又柔和,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温暖又治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但身为御使大夫的他又有着监察百官的凌厉气势,二者杂糅,竟有些,矛盾之美。
多番争执之下,采纳了太子的办法。
裴亦远对这个过程,讥笑了一声,让那些大臣们无地自容。
反驳来反驳去,还是只有太子这个办法可以用。
倒是显得他们有些无用了。
裴亦远回东宫的时候,扫了一眼出来接的人,神色莫名。
承乾殿内,
裴亦远觉得头疾又发作了,捏碎了茶杯,有新的茶杯递过来正想砸出去时,突然想到时晚当时强忍着痛意跪在地上的画面。
定住,放下了茶杯。
眼底尽是压不下去的戾气,他想要杀更多人,来缓解这疼痛。
闭着眼睛,在心底盘算,他该杀谁呢?
还没等他想好,一阵栀子香的味道抚慰了他暴躁的心。
太阳穴被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按压。
难以忍受的疼痛出奇的消退。
“殿下,尝尝奴婢为您准备的桃花糕?”
这时候他才发现,前面的圆桌上放着一个檀木食盒。
桃花糕?
他眼神一凛,
“孤,不喜甜食。”
时晚停下按摩的手,
“奴婢这就把它撤下去。”
说的很果决,裴亦远却看见她直勾勾地,委屈地看着他。
又是这个眼神。
这一次,这一双眼,离他格外的近。
他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只有一颗心脏孤独又强烈地跳动着。
“无碍,孤尝一块。”
时晚眉眼舒展开来,把食盒里的桃花糕取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裴亦远。
甜,很甜。
“还好,手艺一般。”
时晚没在意他的口是心非,见他吃完了那一块,又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够了,孤不吃。”
时晚眼神暗淡,收回了碟盘。
候在他身边,磨墨递笔。
在九皇子府邸之时,凡是时姑姑当值,必然会安宁许多。
更别说如今时晚更是变着法地讨好他,这已经是少有的一片祥和。
似乎是一种默认,李公公没再伺候过裴亦远的起居,时晚全盘接手了所有。
一连两个月,盛夏进入了初秋,
裴亦远会被那清脆的声音唤醒,睁眼就会看见那双桃花眼。
穿衣服时习惯了那似有似无的呼吸交缠,又习惯了膳食中总是变着花样的有一些甜食。
其中,桃花糕,从未变过。
头疼时就会有一双手,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抚平他的疼痛。
处理政务时,亦是时晚常伴左右。
可今日,唤醒他的是李公公。
吃饭的时候,没了那桃花糕。
去承乾殿处理政务,裴亦远心烦意乱,竟无一字看得下去。
“时晚人呢?”
他手撑着额头,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回禀殿下,时姑姑告假三日,说是回家省亲。”
乾和王朝对宫女太监的待遇稍稍好点的大抵就有每月可以回家省亲一日。
虽然少有人需要。
毕竟都当宫女太监了,家要么太远,要么支离破碎。
裴亦远站起身子,檀木椅子剐蹭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时晚命都是孤救的,她哪里来的亲!”
他摔了手中的奏折,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周围的侍卫,太监,宫女慌乱地跪在地上。
乌泱泱的一大片,竟都在颤抖。
“找!把她给孤找出来!
找不到,
你们全部陪葬!”
彻骨的头疼撕裂着他的大脑,地下跪着的一张张面孔他都想把他们撕碎,扯烂。杀戮的欲望在他的脑海中升腾。
仿佛又回到那年——
他被他的母后哄骗着,喝下那杯鸠酒。
可惜的是,他换了杯盏。
真是不如她们所愿,他活下来了。
一群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