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若不想被烧蚀,那便签吧
这人在说些什么?
剑上残存的热量扑面而来,女孩却感到浑身冰冷。
这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世界,是在闹哪样?
“我能够帮助你,这种程度只需要微不足道的一小段经历就足够了。”
还有这个趁火打劫的该死恶魔。
“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先生。”姑且还是鼓起勇气来。
既然对方没有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砍了,那大概还是有交流余地的。
“首先,它被我们追捕了一路,可没有去城镇掳掠孩童的空隙。以及——”他用眼睛余光瞥了眼室内中央的那倒五芒星召唤阵,言外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先生,倘若我真的是恶魔。方才会这么惊慌失措地逃蹿,还那么狼狈地与您撞上吗?”
火大,越解释越能感受到情绪不受控制。
她柳眉紧蹙,眼角微微抽搐着,未干的长发零星地黏在脸上,似乎在努力遏制自己的怒气。
而男性也注意到了这点。
“如果是我误解了你,我会给予你最诚恳的歉意与足够的歉礼。”他的语气与态度缓和了下来,但剑尖仍然抵在女孩的眉间,“还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啧。我说,我回过神来时,就出现在这里,你信吗?”
只是接下来得到并不是预料中的驳斥。
“…这个我可以相信。”剑尖被抬起,只是还未等待女孩松口气,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便被抛了出来。
“你,是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女孩闻言退了几步,身体微微摇晃着,瞳孔近乎要缩成针芒模样。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难道说他也……
“对,没错……你怎么会知道?”女孩费力地挤出一抹讨好式的笑靥,如果对方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
那多少也算是同乡,说不定可以一块在这个世界寻找回去的办法……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
“那就和我一块死在这里吧。带来瘟疫的恶魔。”
剑毫不犹豫地朝女孩劈去,同时也代表着女孩的冀望从一开始就走向了错误的方向。
完全来不及躲闪,即便她在注意到对方突然的杀意那一刻就作出了规避。
皮肤、经络、肌肉被利刃切断的痛楚叫她倒吸一口凉气,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只能捂着右臂上的伤口,跪倒在地全身蜷缩着。
“不要怨我,必须要杀了你才行。”
那冰冷刺骨的杀意与右臂传来的剧烈疼痛叫女孩没法迈动双腿,再不做些什么就要任由对方宰割了。
“为什么要杀我?”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而又无辜。
于此同时在脑海里大声呼唤着那个寄宿在体内的恶魔。
“你啊,是用禁术召唤出来的恶魔,对吧?恶魔可是会传播瘟疫的存在。”剑士举起剑来。
“在十年前,有个家伙在我的故乡召唤出恶魔。
召唤出恶魔的蠢货没能控制住恶魔,让它逃到了大街上。
这之后仅过了数月,恶性的瘟疫蔓延了整个国家。”
……原来如此,她姑且能晓得这是什么缘故。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倒霉蛋被召唤到这里来。
然而,他们被召唤到这个时间的同时,还携带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病菌,由于在这个世界的居民们缺乏抗体,也没有相关的防护知识……
就好比如毁灭美洲原住民的不只是西班牙人的枪炮,还有殖民者给美洲所带来的天花、麻疹、斑疹伤寒……
再辅以枪炮、铁制武器、钢制盔甲,不足200人的队伍就征服了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印加帝国。
“……最后那个恶魔怎么了?”
女孩深吸一口气,顺着对方的话茬往下问,以此来拖延足够的时间进行交易。
“被我兄长杀掉了,在杀掉它后没多久,兄长也浑身长满了脓疱,皮肤溃烂,最后无比痛苦地死去。”他平静地回答着,仿佛事不关己。
此时,爬梯的上方传来了他人的呼喊。“骑士大人,里面发生什么了?”
“全都退下,所有人都不得进入这个房间!邪术师,召唤了带来‘瘟疫’的恶魔——我来处理,懂了吗?赴死的,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明明是在屠戮无辜妇孺,却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真的是快要吐了。
“少在自我感动了。”女孩艰难地依着石墙站起身来,对着眼前的人破口大骂,“明明只是一个刽子手,你在这装什么英雄啊?你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我就一定会带来瘟疫吗?
不过是个只会欺凌弱小的一个废物!你到底在装什么啊?”
他一时语塞,眼前的女孩说得并没有错,他的此行此举,确实是个准备杀害手无寸铁妇孺的土匪。
但,绝不意味着就能够让悲剧再度在这个世界上演。
“你说的没错。此时的我确实只是一位屠夫。而非英雄,我也并不会自认英雄。”
妖艳的红桔梗再度在剑尖上绽放,橘色的气焰在剑刃上翻卷,金色的火绒如同雪花般向四周飘落着。
只是,本应用责怪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女孩,此刻漂亮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交易,完成了。
“我将取走你记忆中,那些叫人难堪的尴尬,令人难以忘怀的痛苦,在每个夜里都会化作噩梦的经历。
作为补偿,我将暂赠予你‘繁育’的权能。”
这段前后不足六十字的契约,是女孩与恶魔商议了好一会最后的成果,以痛苦的过往换取能够在当下保命的能力。
“成交。”
眼前的男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与女孩废话,而是举起手中的剑刃向她斩去。
但,在剑刃距女孩仅有咫尺的瞬间,身体却背叛了他。
字面意义上的,手上长出一只手。
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一只畸形、骨瘦如柴,通体漆黑的前臂突然从肱骨处整个钻出,伸出手死死握住了那正燃烧着的剑刃。
这是什么?这不由得叫人感到诧异。
剑刃上燃烧着的火焰很快就将那条手臂点燃,紧握着剑刃的手掌也随之松开,下一刻剑芒一闪,整条手臂就被连根斩断。
叫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切口处没有流溢出一丝一毫的血液,那条阻拦自己进攻的手臂仿佛从未存在。
他将视线从左臂上移开,再度放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她脸色变得苍白,似乎是因为什么消耗了太多体力,又或许是右臂的伤口失血过度。
那对漂亮的琥珀色双眼,此时也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仅仅只是空洞地望着前方。
虽然这个恶魔的能力无比诡异,但战局仍然是他比较有利。
紧接着又是一记横斩,那叫人感到错愕的一幕再度发生。这次是右肩上钻出一条畸形的兽爪死死攥住他的咽喉,持剑手上也新生出嘴,意图咬断五指。
只要企图攻击恶魔,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长出这些东西妨碍自己?
“真是死脑筋……就算是怀疑我,害怕我带来瘟疫,怎么,准备杀了我,然后再自杀吗?”
她大口喘着气,由于刚才的一招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加上还在失血,情况不容乐观。
该死的恶魔也不告诉自己,这个能力消耗这么大。
双眼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双腿也没有了力气,若不是依靠着墙壁,恐怕随时都会摔倒在地。
“油嘴滑舌并不能拯救你。”
男性快步朝身后退了退,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般,那些妨碍自己的多余肢体逐渐开始消散,就像从未存在过。
只要不直接采取与她敌对的姿态,这个能力就不会生效?或者说她的能力具有距离限制?
绝不能让拥有这种骇人能力的恶魔降临于世,必须将其扼杀在此处。
哪怕玉石俱焚。
随着他意念一转,石室内凭空浮现金色的火流,席卷着黑烟。以他为中心旋转。整个石室在剧烈升温,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长剑也开始逐渐融化为铁水。
就用这火焰,将自己与恶魔一同于此处焚烧殆尽。
只是,从刚才起他就没有关注过身后。
那本应化作焦尸,被他亲手处决的邪教徒,准确来说是邪教徒的尸体。
尸体上不知何时长满了一条条畸形、骨瘦如柴,通体漆黑的肢体,与方才他身上出现的状况极为相似。
怪物蠕动着密密麻麻,如同蜈蚣百足般的肢体从背后向他冲来。
这令人始料不及的冲撞,将他整个撞飞出去,狠狠地砸进石墙里。
“是我赢了啊,骑士先生。”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见了恶魔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他的意识还未彻底从昏迷中苏醒,就嗅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那是一股淡雅清香,带有花香的气味。
“醒了吗?我腿都麻了。”是那个女孩的声音,语气里满是虚弱和倦怠。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松散地披在肩上上的乌黑中长发,还有那张姣好的面容。
而他正枕在对方的腿上,那股香气的来源,似乎正是恶魔的长发。
意识到这点的他猛地地撑起上半身,与恶魔拉开一段距离。
女孩见状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大腿。
刚才的战斗是女孩赢了,但近乎耗尽体力的她并没有办法夺走骑士的性命。
而石室外显然还留有骑士的同僚或手下,她也没法贸然逃离此处。
好在有骑士先前下达的命令,即便是方才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仍然没有进入石室内的打算。
“没必要这样吧?如果要害你,刚才在你晕过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下手了。”不顾对方的反应,她耸了耸肩。
摆在眼前的活路也只剩下一条,取得这个骑士的信任。
骑士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才想起自己的佩剑已经在方才的战斗里被自己融为了铁水。
半响,他才不情愿地开口。
“恶魔,那你这是想做什么。试图引诱我堕落?”
这话说的,什么叫引诱你堕落……况且取得你的好感对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呃,不对。好像确实有。
女孩白了一眼,“自信是好事,但你这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我们彼此各退一步,如何?骑士先生。”
“这不可能。”预料中的回应,“我绝不能放任那样的灾难再一次出现在这世上。”
她盘起腿,尽可能叫自己麻木的大腿舒适一些,“所以说啊——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听我在说什么呢?从头到尾,难道不是你一个人在自认为我一定会带来瘟疫吗?”
骑士沉默了好一会,“那你打算如何向我证明……你并不会带来瘟疫?”
“……嗯,和我一起隔离观察一段时间?发生感染症状再杀我也不迟对吧?”考虑到这个世界八成没有隔离的概念,她本还想多解释几句,却被对方打断。
“这只能说明你并没有主动释放瘟疫。”
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倔啊?女孩无奈地扶额,“疑罪从无的道理你懂不懂啊?骑士老爷。因为过去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人带来瘟疫,所以我就一定会带来瘟疫吗?”
说起来,那位穿越者前辈,八成是个印度人吧?亦或者根本不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
会让人浑身长满脓包,皮肤溃烂的传染病……听起来像是天花,甚至是鼠疫?
不管是什么,跟自己应该怎么都扯不上关系才对。
他嘴张了张,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请你解释解释,你刚才所使用那邪恶亵渎的能力。”
这倒是叫她一时语塞,总不能直接说“这是我临时找恶魔交易得来的”吧?
“呃,它看起来确实很坏……”女孩努力装出冷静的态度,“我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朝你使用它,对吧?况且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我是正当自卫哦。”
骑士用那群青色的长杏眼盯着女孩看了许久,终于是下定了主意,“我同意你那份提议。不过,请把手都伸出来。”
女孩困惑地歪着头看了一眼,但还是向他伸出手。嘶,右臂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好痛。
正当她还在困惑之际,双手就被他一把紧紧抓住。
甚至连动作都没有看清,就“咔”的一声。
手腕上就多出了一对镣铐。
“诶?”
“这本来是要用在邪术师身上的。”他解释道。
谁要你解释这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