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如今再次面对相似的情景
冯亚平打得正欢，见杜海娟软了下去，还以为她使诈，狠狠踹了两脚：“有本事别装死！”
“妈，妈你怎么了……”梅呈玉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儿，她一把推开董林高，又将冯亚平拽了个趔趄，冲过去蹲下查看，只见杜海娟脸色灰白如纸，嘴唇又黑又紫，痛苦地捂着胸口，眼珠直往上翻。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仓惶大喊，“快救人！”
梅呈堂还踢踹得正欢，见家人都涌了上来，一脸焦急，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反应倒也不慢，见大姐颤抖手拨120，总也按不对，一把拉开劳斯莱斯的车门，将董晓晴拽了下来，梅志明韩老师还有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杜海娟抬上了车。
见状不妙，冯亚平和董林高都躲到了一边，董晓晴成了众矢之的，见所有人都冲自己指指点点，她委屈地拉着梅呈斌的手：“老公，我……”
“梅呈斌！”生死攸关的时候，弟弟还分不清敌我，梅呈玉恨得咬牙切齿，“你走不走！”
一边是老妈，一边是老婆，梅呈斌左右为难，但事有轻重缓急，此时的选择只有一个，容不得他犹豫，正嗫喏着想安抚董晓晴几句，没想到被气急败坏的梅呈堂冲上来就给了个耳光，血脉压制比什么都管用，他打了个激灵，立马乖乖上了车。
劳斯莱斯绝尘而去，留下一堆烂摊子，婚庆公司的人唯恐收不到尾款，抓住董晓晴不撒手。
眼看喜事极有可能变丧事，她吓得眼泪转眼圈，冯亚平心中忐忑，没想到杜海娟战斗力那么弱，自己还没下狠手呢，她就倒地不起了，万一有个好歹，该不会被讹上吧？
“肯定是装的……”董高林轻哼了一声，对婚庆公司的人横眉立目，“婚礼取消了，我们也是受害者，你们找老梅家要钱去！”
这台劳斯莱斯幻影从未如此满满当当过，踉踉跄跄地穿过街巷，就像一条狼狈的银鱼。
司机紧盯着车头上的玫瑰花，狠踩油门，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杜海娟送到医院，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人真挺不住过去了，那这台车也就废了，他从原始社会开始打工也还不起啊！
“妈……你千万别有事啊……呜呜……”
“妈，缓缓，缓缓就好了……”
“妈……”
“海娟……你撑着点儿……马上就到……”
梅志明和几个女儿的声音此起彼伏，沈乔状态最差，她脸色惨白，心中生出无尽的恐惧。
仿佛回到的小时候，只是一夜之间，妈妈就不见了，爸爸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说这话时，沈峥嵘一脸灰败，双眼血红，如同一头被困囿的兽，神情骇人。
那天之后，沈乔不停地追问，实在瞒不过去了，沈峥嵘直接带她来到了墓园。
妻子长眠在苍翠的松柏之中，笑意盈盈的她被镶嵌在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上，沈乔直接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亲爱的妈妈居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无异于天塌了，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泪水涟涟。
花了很长时间，她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如今再次面对相似的情景，沈乔害怕极了，唯恐刚刚认回的亲生母亲又在自己眼前消失。
她浑身冰凉，止不住地颤抖，连声“妈”都喊不出来。
看着亲妈愈来愈灰败的脸，梅呈斌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都不好使唤了。
他的发型依旧帅气，他的皮鞋依旧闪亮，他的西装依旧笔挺，就连口袋巾都依旧规整地贴在胸口……
此时此刻，自己不是应该站在舞台上，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挽着他的新娘，迎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吗？
但为什么会在疾驰向医院的劳斯莱斯上？
梅呈斌心中生出了一丝荒诞的感觉，仿佛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像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但火辣辣的脸颊，又分明提醒他，事实就是如此。
连闯了三个红灯，劳斯莱斯幻影终于冲到了医院大门口，几人齐心协力将杜海娟抬下来就往急诊跑，门口的保安还是头一回见豪车送患者，不由议论纷纷。
急救室的大门一关，梅志明才觉得身上绷着那股劲儿一泻千里，他脚下踉跄了两步，险些栽倒，幸好梅呈斌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警告你，跟那个董晓晴彻底断了。”梅呈堂指着弟弟的鼻子，恶狠狠道，“妈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晚点儿再说这些。”此刻，梅呈玉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她绝对不能乱，“爸，你放心，咱们送来的及时，妈肯定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杜海娟去年才做了心脏支架，眼下情况肯定不会很乐观。
梅志明心知肚明，却也只能点点头，神情哀婉颓然。
见梅呈斌心神不宁的样子，梅呈金知道他肯定还在担心董晓晴那边，说句公道话，今天的事主要责任在冯亚平，哪个新娘愿意搞砸自己的婚礼？
眼下弟弟是指望不上了，看老爸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危急时刻，最好能有个男人帮忙撑一撑。
时间距赵福打电话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想必老严是生是死也应该有个结果了，梅呈金往外面走了走，拨通了老公的手机。
“喂，妈妈。”是晨晨接的，能听得出，周围环境很嘈杂。
“爸爸呢？”梅呈金猜，晨晨应该是用赵福的手机玩游戏，他没什么耐心，在外面一旦有事，就会用这个打发孩子。
“爸爸……”晨晨举着手机找了一圈，“没在呀……”
“没在？”梅呈金皱起了眉头，她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音乐，随后一个轻快的男声说了句“欢迎来到麦当劳”，愈发奇怪，“你们不是在医院吗？”
“啊，对啊……”晨晨到底还小，并没有意识到背景音出卖了自己，他急着玩游戏，觉得妈妈啰里啰嗦的很麻烦，语气有点儿急躁，“你别问了，我忙着呢！”
梅呈金都没来得及开口，晨晨就挂了手机，她无奈叹了口气，这小东西跟他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秉性分毫不差。
到底不放心，梅呈金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晨晨刚进入状态，游戏突然再次被打断，他有点儿气急败坏，嚷嚷道：“你真讨厌，总打什么啊！”
“你爸呢？让他接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梅呈金心里有点儿慌，她不知道这种情绪的缘由是什么，但就是迫不及待地想听见老公的声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踏实。
“呃……”晨晨四处张望，赵福离开时跟他交代过，如果妈妈打来电话，就说在医院，自己有重要的事要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梅呈金的问题明显超纲了，这个六岁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在嗫喏间，突然眼前一亮，赵福竟然推门进来了。
他立马喊道，“来了，爸爸来了。”
梅呈金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一开口还是留了心眼：“你去哪了？怎么把孩子放麦当劳了？”
赵福以为是晨晨“泄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医院那么多病毒，传染了他怎么办？”
“那就让他一个人在麦当劳？多不安全，万一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梅呈金一想到这个就心惊肉跳的，每次在网上看到孩子被拐的视频都泪水涟涟，当了妈之后她真见不得这些，况且她家有前车之鉴，三妹走失了二十多年才回来。
也就是爸妈坚强撑过来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多坏人？我都跟店员交代了，没事……”赵福有些烦躁，仿佛梅呈金说的都是废话，“小斌结婚你怎么这么清闲？也不帮着张罗张罗，还当大姐的……”
听赵福这么一说，梅呈金才想起来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将晨晨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急急道：“婚没结成，我妈进医院了。”
“没结成？”赵福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意外，“为什么没结成？”
梅呈金有点儿不高兴，敢情人家压根没听见后面的话：“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妈进医院了，你那边要是没事了，就赶紧过来一趟，情况不太好。”
儿子结婚，老太太入院，他们老梅家就没一个省心的，真能添乱。
赵福将这两件事的因果关系理解错了，轻蔑地勾了勾嘴角：“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正要拉晨晨，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你再玩会儿手机，我去趟洗手间。”
赵福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除了气息有些不稳，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
江荻真是个缠人的妖精，明知道今天是梅呈金她弟结婚，却闹着要见面，说如果半个小时内见不到人，就立马从十八楼的阳台上跳下去，手机都架好了，视频直播。
她是在试探赵福，看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收到这个“威胁”后，赵福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担心江荻若是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自己怕是脱不了干系，甚至身败名裂。另一方面，他也真放不下她。
江荻也有自己的打算，苟且了半年后，最开始的激情渐渐褪去，名不正言不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其中不乏提出“转正”的要求。
就算最上头的时候，赵福也没想过离婚，他很清楚，江荻这样的女人做情人可以，决不能娶回家做老婆，他可不想头顶上变成青青草原。
梅呈金是很平庸，也很无趣，但老实本分，任劳任怨，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说到底，他还是个思想传统的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江荻总是达不到目的，自然就要各种作。她知道今天是梅呈金弟弟结婚，因此才故意闹了这么一出。
和以往一样，赵福急匆匆地赶到，拉拉扯扯好半天，直到“身体力行”狠狠“教训”了她一顿，这事儿才算画上个完美的句号。
江荻心满意足，想多留他一会儿，但赵福说不行，儿子还在楼下麦当劳，不能让孩子等太长时间。
“有孩子了不起啊！”江荻气呼呼地喊了一句，回应她的只有那扇“啪嗒”一声关上的门，她抓起一个枕头用力扔了过去，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早晚要给你生一个。”
欢快的乐曲依旧在耳边回荡，赵福将挽着的衬衣袖子拉了下来，盖住了咬痕，又仔细查看了衣领内侧，确定没有蹭上去的粉底唇印，这才离开了洗手间。
晨晨依旧沉迷在游戏中，只要有手机玩，他能不吃不喝乖乖待上一天。
“我问你，爸爸刚刚去什么地方了？”在车上，赵福还不忘帮着儿子再“演练”一遍。
“医院。”晨晨眼睛盯着屏幕，机械地回了一句，由于赵福的反复强调，这两个字已经印在他脑袋里了。
“哪家医院？”赵福是个特别认真的人，以前上学时每次考试都要检查三遍，决不允许因为马虎出现丢分的现象，在偷情方面，也是如此严谨。
“从化街口医院。”
“你在什么地方等爸爸？”
“医院旁边的麦当劳。”
赵福满意地点了点头，万无一失，不是怕梅呈金，只是不想应付不必要的麻烦。
他踩了脚油门，车子向前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