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抽象了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
除了身上的病号服上印着“第四精神病医院”的醒目红色字样，以及一只手被银色的手铐固定在床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名戴着眼镜五十岁上下的医生此刻正站在床边，用充满柔和关切的声音问：“如何，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疼或是产生幻觉的迹象？又或者回想起了什么？”
“不，没有。
我说了多少次了，自己没有精神问题，更没有产生什么幻觉。
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躺在床上作为犯罪嫌疑人的青年脸上充满了无奈。
随着身上的血迹被清洗干净，他看上去终于不再那么狰狞吓人，反倒是有一种文静中带着一丝颓废的气质。
可医生却不以为意的自顾自在病例表上写下了一行小字，然后面带微笑解释道：“来我们这的病人都会强调自己没病。
但精神疾病这种东西可不是患者说了算。
而是要由我们这些专业医生做测试和鉴定才算数。
像你这种幻觉都能严重到认为自己变成了某种身高不足一米二的类人小怪物，还看到体型堪比马匹的老鼠，并且事后还莫名其妙淋了一身血的情况，基本已经可以定性为最严重那一档的妄想症。
而且对周围其他人也会造成巨大的威胁。
我建议你最好积极配合治疗，不然的话症状还会越来越严重。
最后记得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其他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去多想。
如果再出现幻觉就使劲大喊，我们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助你进行治疗和恢复。
哦，对了。
这是那个所谓能让你穿越异世界的装置。
根据我们的检查就是一台很普通的复古式电子宠物游戏机，并不存在任何超自然能力。”
说罢，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小蛋壳形状的小玩意放在床头柜上，紧跟着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走廊。
守在外面的警察立马起身追问道：“这家伙真有精神病？不是装出来的？”
医生不加思索的点了下头：“没错。
初步确诊为重度妄想症，已经分不清楚幻想和现实的那种。
可能还掺杂着应激反应产生的暴力倾向。
患者醒来后的状态你也看到了，那种表现根本做不了假。
我听说他杀了人？
如果真的是为了装精神病逃避审判，那他应该承认自己有精神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坚决否认。”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
不过他究竟杀没杀人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因为现场没有找到受害人的尸体，附近也没有居民报案说家里有人失踪。
所以得等血液样本和凶器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确定。”
警察揉了揉干涩发红的眼睛浮现出疲惫之色，明显是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了。
像这种社会影响十分恶劣甚至是引发民众恐慌情绪的大案、要案一旦发生，事发地点所在的公安机关基本上就别指望能正常上下班、休息。
无一例外都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直到案件彻底破获将凶手抓住才能恢复正常。
“这么说我给他开的那份精神鉴定报告让你们感到很头疼？”
医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警察苦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头疼。
如果凶杀案成立，而嫌疑人又是精神病不具备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无法判刑和坐牢，肯定没办法跟受害人的家属交代。
另外，社会舆论方面也会是个大问题。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在网上闹得有多大吧？
现在成千上万的网民可都等着我们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呢。”
“希望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医生微微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径直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刚离开没过几分钟，另外一名年轻警察便急匆匆的从远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嫌疑人的初步背景调查出来了。”
“哦？听你的语气这家伙似乎有点不简单？”
守在房间门口的警察惊讶的挑起了眉毛。
“何止是不简单，简直太抽象了，简直堪称炸裂。
这个叫杜克的家伙今年二十五岁，大学本科毕业，从小学开始就表现出了与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脑回路。
按照某位前女友的说法，如果对抽象程度进行分类，那么他应该被分在大病区。
我现在严重怀疑他的精神早就有问题了。
看看这个，在智能手机刚普及的时候雇佣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或帅哥，穿着印满二维码的衣物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唱歌跳舞。
设计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广告词让路人出于好奇去扫，以此增加点击访问率和流量来赚取推广费。
许多刚开业的店铺和新建立的网站都与他进行过合作。
据说还成立过一家广告传媒公司赚了不少钱。
后来因为广告良莠不齐还涉及到一些擦边内容跟流氓软件的问题，遭到过不止一次的警告跟罚款。
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
大学时期给女友送生日，更是把一块自己收藏的经典奔腾二处理器塞进了蛋糕里作为惊喜。
结果导致那个可怜的女孩一口咬下去差点崩了门牙。
从此以后产生心理阴影吃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直接一口咬下去。”
为了方便同事理解，这位年轻的警察还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奔腾二处理器的图片展示给对方看。
后者仅仅瞅了一眼，立刻对“抽象”和“大病区”这两个词有了深刻的理解。
因为这款由因特尔公司在一九九七年发布的处理器，与现代人印象中的小巧芯片截然不同。
它的体积非常惊人，完全就是一块比成年男性手掌还要大的集成电路板，外面还包裹着厚厚的一体式散热器。
这玩意并不是用针脚来连接主板，而是如同红白机时代的卡带那样插到订制的主板上去。
可想而知当某个倒霉蛋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一口咬上去究竟有多么酸爽。
谁家精神正常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沉默良久之后，年纪大点的警察不由得感叹道：“这女朋友怕不是已经分了吧？”
“嗯，早就分了。
据说没有任何一个前女友能忍受他超过三个月。
别人送女孩礼物都送名包、首饰、衣服、鞋子、手机，可这家伙送的基本都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早期具有代表性的电子收藏品，高达、变形金刚、飞机和战舰的高精模型，二三十公斤重的仿制古代铠甲与各种冷兵器等等。
最离谱的甚至还有一台液压机和光是看着都令人毛骨悚然的捕鸟蛛。
这里是详细信息，你自己看吧。”
年轻的警察直接把整理好的信息一股脑递了过去。
液压机？
捕鸟蛛？
这种玩意别说是送给女朋友，就是送给男性死党都显得有些过于炸裂了。
就在门口的两人对着那份背景调查资料吐槽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抽象离谱的人时，丝毫没有察觉到原本躺在床上的大活人居然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刚才医生摆放在床头的那个复古的电子宠物游戏机。
如果他们现在朝屋内瞅上一眼，说不定就会让这条时间线朝着另外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但是很可惜，也许是那份调查报告的内容太过于精彩，也有可能是他们认为一个被铐住且待在全封闭没有窗户房间的人绝对无法逃跑，所以就这样与真相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