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过继男丁
“原本苏家两个儿子,苏复是次子,若是慕容嫁给了他,苏复是可以入赘慕家接掌慕家家业的。”镇长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但是秋添儿却偏偏将慕容嫁给了苏沐,苏沐是长子,断然不可能入赘慕家。这其中很难说没有秋添儿的私心,或许就是因为她不愿将慕家交出去,才不顾慕容感受,强行将她嫁给了苏沐。”
“那慕老太太在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在亲族里过继一个男丁?”
“当年慕家确实传出过要过继男丁的消息,但是没多久,慕老太太却去世了,于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镇长面色凝重,“而秋添儿又强势能干,没几年就将整个慕家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旁人自然也就不敢再提这事。”
镇长说着,又幽幽地道,“这,也是我怀疑慕容与秋添儿之死有关的另一个原因。”
他忽然又说出这句话来,我顿时吃了一惊,忙道:“镇长怀疑,当年慕老太太之死与秋添儿有关,而慕容很有可能知道这事?”
“若是慕家真的过继了男丁,那她就是一枚弃子,其后命运必然悲惨。而慕老太太却在那个关口上去世,无巧不巧地让她掌控了整个慕家,此事实在疑点太多。”
此事确实值得怀疑,可若是如此,慕容挑唆秋叶红杀秋添儿是要为母报仇,夺回慕家,那此事岂不是与苏沐无关,镇长要那封信有什么用呢?
我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镇长解释道:“秋添儿死时,苏沐和苏复一道外出经商,并不在镇上。但是等苏沐回来时,却与慕容有过一次争吵。慕容当着苏家上下的面,说道:‘我什么都顺着你,你却来问我心里是不是还念着苏复!’当时是半夜,两人在房中争吵,将整个苏家都惊动了,后来还是苏老太太出面将苏沐责骂了一顿,才将事情平息。我是听在苏家帮佣的一个妇人说的,才知道有这事。”
我恍然大悟,从慕容这句话里,很容易听出慕容的所作所为的,都是出自苏沐的意思。女子心性,容易认命。慕容虽然成亲前喜欢的是苏复,但是婚后认命,将心思放在丈夫苏沐身上,也是正常不过。
“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就在苏沐外出期间,秋添儿决定按慕老太太的遗愿,给慕家过继一个男丁,这或许就是她招来杀身之祸的缘由。苏沐当年求娶慕容,或许就存了吞没慕家家业的心思,否则又怎会明知苏复喜欢慕容,却自己上门去求娶呢?”镇长道,“所以他得知了这事后,大有可能就在信中教唆慕容。”
男丁是由慕老太太过继,还是由秋添儿自己过继,后果自然大不相同。而一旦秋添儿真的过继了男丁,慕家家业自然从此就与慕容毫不相干。当年慕老太太死在了过继男丁的重要关口上,如今秋添儿也死在了这个关口,这让我和镇长都有些唏嘘。
“所以你觉得是苏沐在外面写信回来,一步步指导慕容谋杀了秋添儿?”我道,“镇长可能有所不知,秋添儿之死可能与慕容和秋叶红都有关系,我听见他与慕容的对话了。”
我说着,将在慕家屏风后听到的话告诉了他,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镇长沉吟道:“不错,秋叶红对慕容似乎是有些爱慕,慕容因此而利用他,也有可能。”
我们都觉得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了,便又说回了那封信。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跟秋叶红厮打在一块的时候,是被人从后面打晕的,很明显当时打晕我的并不是秋叶红,既然这个人不是镇长,那又会是谁呢?
还有,这个人既然打晕了我,为何信又没有被他拿走,而是落到了秋叶红手上?
镇长也有些疑惑,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了半天,然后才同时叫道:“秋叶红还有同伙!”
正说着,这时一个乡勇进来找镇长,说是慕家的管事来了,请镇长见一见。镇长忙向我道了声失陪,出去见他了,等回来的时候,更是一脸的古怪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虚,正要发问,镇长便自己开口道:“明日,慕家将过继男丁,在家中摆了数桌酒席,请了镇上的头面人物去做个见证,方才慕家的管事过来,就是请我明日去赴宴的。”
我忙问道:“是慕家亲族逼慕容做的决定?”
“不是。”镇长摇摇头,“是慕容自己的主意。”
“那过继的那个男丁,是慕容选的?”
“就是秋添儿之前选的那个。”
我们刚才揣测,秋添儿被杀是因为她要过继男丁,可是现在慕容居然要按照秋添儿的意愿,将她生前选中的人过继到慕家来。既然如此,秋添儿还有什么死的必要?
镇长和我都陷入了沉默,只觉得此事实在太过古怪。我想了一会儿,忽然道:“秋叶红今日去提醒慕容小心苏沐,或许就是因为这事?慕容虽然想让秋添儿死,却不想让苏家吞并慕家,所以两人在此事上有分歧,苏沐因此对慕容也起了杀心?”
“不错!”镇长伸手拍了一下大腿,“若是这样,那倒还说得通。慕家若是被苏家吞并,必然要消亡,慕容毕竟是慕家人,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也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明天就是慕家过继男丁的日子,所以苏沐要动手,必然要在今明两天。而慕容原本是在慕家处理家事,今天苏老太太却以秋叶红能够潜入慕家为由,让她搬回了苏家……
我和镇长互看一眼,只觉背上凉飕飕的,可是眼下这些全是我们的猜测,又不能以此将苏沐定罪,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镇长才道:“这样吧,晚上我带人在苏家周遭守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的迹象,就冲进苏家。苏家固然是豪门大户,可若出了事,也还在我这镇长的管辖之下。”
我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未雨绸缪了。我们吃完饭,镇长问我要去做什么,我告诉他我要赶回住店,怕的是有人循着牌子去找我写家书,下午若是没事,应该就会待在住店里了。
“不敢耽误先生的正事。”镇长闻言忙将我送出镇公所。我正要向他致谢告别,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早上包袱被抢后,纸笔与钱物都在包袱里,我这回了住店,既写不了家书,也结不了房钱。
这么一想,顿时就伫立在了镇公所门口,急得汗上额头,迈不出去脚。镇长见我忽然神色有异,忙问我怎么了。我讷讷了半天,将这事告诉了他。镇长以手附额,连声道:“是我疏忽了。包袱是在镇上被抢的,镇上自然要对先生有所交代。”
说着,便去取了些钱来给我,让我先去买纸笔应付了眼前的局面,传书递信的事可耽误不得。至于食宿的费用,他会去跟店主人言语一声,权且先算在镇公所的账上,如果最后找回了包袱,就由我自付,若最后没有找回包袱,就由镇公所来结。
我闻言真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了之后,便出了镇公所,去寻镇上卖杂货的铺子,买了笔墨纸砚后出来,正要回住店去,却看见苏家的管事带着几个帮佣的妇人,迎面朝我走来,手里提着许多东西。
我和他面对面走过,忙向他点头致意,得知他今日出来采买,正是为了明日慕家过继男丁时摆流水席用。我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明日过继,是在苏家?”
“慕家过继男丁,怎么会在苏家?”苏管事笑道,“是在慕家。只是如今慕家人丁不旺,我们大少奶奶又是慕家的姑奶奶,所以大少爷吩咐我们上心些帮忙。先生这是?”
我忙将包袱被抢走之事说了,有些难为情地道:“巡城马随身细软都在包袱里,没有了它,真是寸步难行。这些纸笔还是镇长见我窘迫,资助我的。真是惭愧。”
苏管事呆了一呆,忙问道:“先生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
我点了点头,苦笑道:“就是在穷山恶水遇山匪的时候,都不曾丢了包袱,不想竟在这里遗失,唉!”
“谁家没有往来的书信要劳烦先生,抢巡城马的东西,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苏管事低声应了一句,不像是对我说的,倒像是自言自语。
“那倒不至于,包袱里也没贵重东西,只是有些私人物品,希望找得回来,否则这几日的食宿还要亏空镇公所,让我于心不安。”我又随口答了他几句话,便与他分别,径直回了住店。
镇长早就亲自来说了我的事,店主人得知我的遭遇,也很唏嘘,说的话与苏家管事大同小异,又慷慨应允我,若是最后包袱没有找回来,便资助我去下个目的地,总不会叫我困在玉田镇就是。
巡城马上路千辛万难,若不是总有这样的热心人一路排忧解难,是万万坚持不下的。正说着话,便有人来找我写信,我忙向店主人告罪一声,就转身去写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