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彻查，到此为止
三天后，曹操与其子曹丕、曹彰、曹植自邺都赶到许都。
荀彧早已在曹府门前静候多时。
荀彧，字文若，乃颍川郡颍阴县（今河南许昌）人，时任侍中、守尚书令之职。
曹操常年在外征战四方，荀彧则留守许都，负责调度筹划军国大事。
曹府发生此等重大之事，他自是第一时间带人前来。
正堂之内。
曹操面色阴森，冷冷问道：“文若，你身为许都留守之臣，可曾查明真相？”
荀彧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曹操一眼，又扫视了一下周围。
曹操会意，挥挥手，示意周围之人全部退下。
荀彧禀道：“禀曹公，七公子嘴唇乌黑，右脚处有一红肿伤口，乃是被毒蛇咬伤之后，中毒身亡。”
“据七公子随从夏侯称交代，当晚他听到七公子惊叫之声，立刻冲入房间，只见墙角有一毒蛇，已将其击毙。待医师赶到之时，七公子已然不治。”
曹操冷声道：“曹府中人多聚居，并非荒郊野外之地，何来的毒蛇？”
荀彧道：“下官赶到曹府后，派人封存了现场，然而，因涉及曹府人员，故而不敢清查。”
曹操怒喝道：“严加彻查！”
“诺！”荀彧躬身退下。
曹操木然地走进曹冲的房间，反手将房门带上。
他坐在床前，轻轻揭开白布，望着床上那张苍白的面容，泪水如决堤之水般落下。
此刻，他脸上的神采已然消失，威严也不复存在，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上一次这般悲痛欲绝，乃是长子曹昂之死。宛城之战时，曹昂将自己的战马让与他，最终战死沙场。
这一次，轮到了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
他握住曹冲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却始终未发出一丝哭声。
曹府举行大葬，天下为之轰动。
汉献帝刘协亲自前往曹府祭奠，这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追赠曹冲为骑都尉。
就连江东的孙权、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汉中的张鲁、凉州的马腾等人都派遣使者前来吊唁。
尽管，隆重的葬礼很快便结束了，但那种悲痛压抑的氛围，始终弥漫在许都的每一个角落。
曹府正堂。
荀彧禀报道：“七公子被害一事确凿无疑。在屋顶处，发现有两片瓦片松动，似是被人强行撬开，推测毒蛇应是从此处进入室内，而后沿柱子而下。”
“经全府仔细搜查，于马厩之下寻得一个可疑竹筒，估计是用于盛放毒蛇之物。此马夫一年前进入曹府，却在三天前不知所踪。”
曹操阴森森道：“务必全力追查此人的所有关系！”
荀彧回应：“已然进行了全面清查，然而线索中断，在城中遍寻不得此人，只怕已被灭口。”
曹操脸色铁青，恶狠狠道：“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查出真凶！”
迟疑片刻，荀彧问道：“一定要彻查下去吗？”
曹操白眼一翻：“此言何意？吾儿被害，自然必须追究到底！”
荀彧的眼神中充满了犹豫与挣扎，默然无声。
曹操眉头紧蹙，脸上满是愤怒与不满：“文若，有何疑难之处，但说无妨！”
荀彧小心翼翼地说道：“仓舒只是一名少年，并无仇家，究竟是谁会置他于死地呢？他死后，又对谁有利呢？”
荀彧看了一眼曹操。
曹操愣住了。
以他的才能，岂能不考虑这些？只是，每当他朝着这个方向思考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浮现当日曹丕与曹冲兄友弟恭的场景。
他在自欺欺人。
但荀彧的话，打破了他思想上的自我限制。
没有人会冒着被灭族的危险，无缘无故地去杀害曹冲，那么，其动机究竟何在？
换个角度思考，曹冲死后，谁会成为受益者？
无疑是曹冲的兄弟，尤其是曹丕。
曹操对曹冲赞誉有加，曾数次流露出要立曹冲为世子的意思，必然令曹冲的兄弟惶恐不安，身为嫡长子的曹丕，更是寝食难安。
曹操深知权力斗争的残酷，毫无亲情可言。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是那么的无奈、无助与无能为力。
堂内死一般寂静。
曹操神情呆滞，荀彧垂首不语。
半炷香后，曹操无力地摆摆手：“到此为止吧。”
查出来又能如何？难道要亲手杀死另一个儿子吗？
他明白，这是权力斗争带来的恶果。
尽管他向来心狠手辣，但此时，他已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心态随着年龄的增长，脆弱了许多，虎毒不食儿。
“诺！”
荀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继续追查下去，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成为最大的输家之一，难逃死路。
以曹操的为人，事后必会迁怒于他，轻则被免官，重则丧命。
曹操的儿子们，也会视他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目的已然达成，他赶紧躬身告退。
“文若。”
荀彧吃了一惊，刚迈出门口的右脚立刻缩回，转身面对曹操。
“你与朝廷商议，下个月废除‘三公’职位，恢复丞相制度，由我担任丞相！”
荀彧全身一震，面沉似水：“这...汉武帝设置三公，自汉哀帝废除丞相制度，至今已两百余年...”
他忠于汉室，尽管早知曹操有此想法，他却一直极力斡旋，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想不到，曹操竟然在儿子刚死便提出这个要求。
曹操不耐烦地打断他：“恢复祖制，有何疑问？”
荀彧偷偷瞄了一眼曹操，道：“此事过于仓猝，还需与皇上及众大臣商议...”
“那是你的职责！”曹操脸色阴冷，“我六月为丞相，七月便带兵南征，先取荆州，再灭江东，让刘表、刘备、孙权之辈，承接我的满腔怒火吧！”
“诺！”
荀彧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你出去吧，宣子桓他们进来！”
曹丕、曹彰、曹植伏在地上，战战兢兢。
良久，曹操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此乃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
别院之中。
曹冲缓缓睁开双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不疑、夏侯称、曹震以及华佗四人的笑脸。
“仓舒！”
“公子！”
周不疑、夏侯称和曹震的脸上，皆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华佗则退后一步，喃喃自语道：“左慈真乃神人也！”
曹冲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只是因为睡的时间太久，身体有些僵硬罢了。
华佗又为他把脉诊断，说道：“公子，你的身体目前尚且虚弱，体内仍有残留的蛇毒，需调养十余日，方能完全康复。”
曹冲微微点头，问道：“元直，外面的情况如何？”
周不疑回应道：“朝廷有意废除三公之职，恢复丞相之位。”
曹冲忆起，史书记载，建安十三年六月，汉献帝罢黜三公，设立丞相一职，并任命曹操为丞相。
“他成为丞相后，将会挥师南下，先夺取荆州，再进击江东。”
周不疑惊愕道：“年初之时，江东孙权与荆州刘表在江夏展开大战，孙权军斩杀江夏守将黄祖。因而可趁他们争斗之际，夺取荆州。但进击江东，是否过于仓促了呢？”
周不疑不愧是神童出身，对天下时局把握较为清晰。
然而，他并不知道，曹操夺得荆州后，在赤壁被孙权和刘备合力击败，最终形成天下鼎立的态势。
曹冲自然知道这些，他摆摆手说道：“这些并非我们所能掌控。我说说我的打算。当前，我尚未成年，唯有以诈死之法避开追杀。待身体恢复之后，我便隐居于紫云山，静待成年。”
“成年后，我会去找父亲相认，到时候便可以留在他身边，曹丕也就无法对我下毒手了。”
“那时，我会全力争夺世子之位！恳请诸位协助我。”
“我与神医前往紫云山。叔权留守许都，暗中监视司马懿以及曹家墓园。元直与景川奔赴邺都，暗中监视曹丕，并收集有关信息。”
“诺！”
众人神色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