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伊始
“过来跪下！喊让爸爸留下来！快！”
泣不成声的母亲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将少年拎到门槛旁。
无论是痛觉还是声音，都让这十岁的少年从恍惚中清醒，跟着母亲跪在一旁。
2000年的一个夏末，在魔都，一处无人在意的巷子中，救护车的鸣声不停徘徊，惊起无数不知名的飞鸟。
像是一种预兆，在空气中弥漫。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经等不到送去医院了！立刻紧急抢救！”
医生戴着口罩，招呼助手和医护人员。
少年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语气急迫，眉头紧锁，让少年隐隐有些不安。
他下意识的远离了那名医生。
祁竹听母亲同医生讲起过父亲的病，叫做肺癌，是一种绝症。
尤其对于没有钱的家庭而言，更是绝症中的绝症。
祁竹对此没什么概念。
父亲以前经常出差，并不常回家，但祁竹很喜欢父亲。
每当父亲回来，总会陪伴祁竹入睡，为少年讲述睡前故事，又或者为少年带来准备的小礼物。
但祁竹更多的回忆还是和母亲生活在小小的屋子里。
小小少年，没有烦恼。
生活虽然清贫，中间也发生了一些让祁竹难以理解的坏事情，但淡淡的快乐让祁竹总会带着微笑待人。
直到现在。
祁竹将脸埋在一旁邻居晾在桌上的被子中。
父亲就要死了，少年明白这一点。
自己应当是悲伤的，但自己的眼泪又在何方？
右手捂住自己左胸，一颗心脏正在那里跳动，一如既往。
这正常吗？
祁竹看过很多杂书，书中所写，和至亲生离死别，不应该是悲伤至极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祁竹心头游荡。
闭上眼睛，几滴泪水从祁竹眼角滑落。
不知过去多久，医生开门从屋内出来。
他半低着头，又抬头看向门外等候的母亲，僵硬的摇了摇。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泪水如决堤般从母亲面颊流下，有一瞬间，母亲呜咽着的身形好像佝偻了些许。
上前抱住母亲，祁竹努力让自己支撑着母亲摇晃的身体。
医生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
他知道无论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只会成为扎在人心上的一把刀子。
但他还是在一旁整理着资料，也等候着患者家属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他的职责还没有结束。
随着时间流逝，母亲放开怀抱的祁竹，身体也不再摇晃。
接下来，她要和医护人员与后续工作人员商谈后事...孩子还在，她必须坚强。
......
距祁竹的父亲离世，已经过去三月左右，祁竹躺在一辆卡车的货箱中。
伴随父亲的离世，母亲与祁竹已经渐渐没有能力留在魔都了。
或者说，这座城市从来就没有真正包容过他们。
他们早已离开了那个小巷，和母亲的弟弟，也就是少年的舅舅一家，找到了一条更便宜的巷子。
但这也无法长久，他们不能一直留在那里。
车外，夜色已深，祁竹的舅舅正在驾车，母亲坐在副座。
车内，少年闭目，身旁是棉被中的亡父祁青山遗骸。
他们要将父亲带回故里百河之城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
同时，也将祁竹带回老家，从此，祁竹将在那里长大。
不过这对祁竹来说都无所谓就是了。
无论在哪里生活，只要可以慢慢活着就好了。
祁竹并不挑剔。
况且现在，有新的东西占据了祁竹的注意力。
《冥想法·夜之章》
在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有什么东西随着月光进入了年轻的祁竹脑海中。
它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不显眼，就像河水中的鱼钩，撩拨着祁竹这条小鱼。
这三个月来，那东西的光华与祁竹的灵魂相呼应，每当夜幕降临，素魄便映照祁竹眼中。
而当祁竹睡下后，脑海中的信息也逐渐散开，让祁竹在梦中受其温养。
直到现在，祁竹已经完全明了那光华中的涵义。
这是...一页书吗？
那书上的内容祁竹已经在梦中看了无数遍。
每当祁竹在梦中读完一次，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多了些什么。
有一种奇怪的能量在祁竹体内流转，让他有些舒服，又有些累。
他还不懂这是什么，也许是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那种...魔法少女力量？
不管怎么样，祁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睁开眼睛，祁竹转头看向父亲冰凉的面庞。
从小的教育告诉祁竹，这个世界是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那么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什么特别真实的癔症吗？
不过对于祁竹来说，都无所谓。
就算是什么病，只要没有不好的表现就好，只要能慢慢生活下去就好。
祁竹闭上眼睛，夜之章在祁竹心间流淌。
在祁竹的心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带起一阵波澜，又归于平静。
在圆月周围，三朵火苗围绕月亮旋转。
火苗静静燃烧，没有依附缺不见减小。
“这里是？”
心湖翻涌，有黑影从湖中隆起。
虽然是梦中，但祁竹还是第一次来到自己的灵魂内，这让他很是惊奇。
从心湖浮起，四周的夜色附上黑影，化作一件拖尾斗篷。
福如心至般，祁竹张开双手，浮上半空。
头顶明月高照，三朵火苗依次来到祁竹双肩与额头。
脚下斗篷低垂，心湖随摆动水花轻荡，无数思绪流转，似灵鱼游曳。
时间渐渐流逝，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祁竹抓住。
水波轻荡，祁竹发现，自己看见了车外的月光。
不，不只是月光，明明自己在高速行驶的卡车上，车外也是夜色已深，但那四周景色流转，纤毫毕现。
哪怕速度再快，如白驹过隙，阴影再深，如月落星沉，也逃不过自己心思流转。
庞大的信息量与完全没有体会过的视角让还是个孩子的祁竹呆呆的愣在当场。
情绪激荡间，心湖滚起巨浪，让眼前景色如雨后水花消散。
“那是...什么？”
在睁开眼的瞬间，祁竹沉沉的睡了过去。
......
第零章·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