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冬日狩猎

村庄最美好的季节是秋天，是金色，是收获。但比收获更美好的时光是冬闲时的打猎，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劳作，整个村庄的小孩，整个村庄的男人们，整个村庄的猎狗集体进入了狩猎狂欢。

冬天新翻种的耕地像一片片褪色的花瓣，在太阳底下闪着淡褐色的微光。山野里，白桦树、杨树、柳树的叶子已经落尽，唯有那马尾松依旧翠色苍苍，成片成片的堆绣在山坡、山谷、山脊、山梁之间，松风千里，令人心旷神怡。在这神秘的松树林中躲藏着黄羊、梅花鹿、野猪、獾子、狐狸，也有狼、豹子、狗熊等各种猛兽，而孩子们可以在村庄的附近发现锦鸡、野兔，还有小山猫。

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锦鸡和野兔。锦鸡像是一只华丽的小公主，她总是精心梳妆打扮过一样，它身形修长，体态轻盈，背部与翅膀用五彩羽毛织造，展翅起飞时如七彩祥云交织，但它飞的既不高也不远，通常只有几十步。金铃等小姑娘们总喜欢在草丛中去惊吓它们，有时捡锦鸡的羽毛做漂亮毽子。有时，这些锦鸡也会成为人们桌上的美餐，用弹弓的弹珠或者短箭，也可以把它轻松击落。野兔的奔跑速度仿佛箭簇一样，有时候甚至比箭簇更快，它们灰色的身躯圆滚滚的，但是比足球还灵活，闪转腾挪，仿佛丛林中的小精灵。铁蛋和土豆也尝试着追过兔子，但是转瞬之间已经丢失了目标。土豆和铁蛋都会编制一种细铁丝的陷阱，铁丝一头固定在小树上，另外一头打一个或几个活结，野兔一旦从圈口通过，就会紧紧的勒住躯干或者梯子，越挣扎越紧。这些野兔繁殖速度极快，数量也很多，捕不胜捕，也通常是人们桌上的美味。黄羊是森林中的姑娘，她穿着金色或棕黄色的皮裙，浑身干干净净，优雅而闲适，在山谷间跳跃玩耍，一对羊角呈八字形伸向天空，螺纹层层旋转向上，仿佛精心雕琢过一样，眼睛澄澈而明亮，总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刹那间消失在旷野。而梅花鹿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温柔宁静，总是能够激发出小朋友内心深处的悲悯和善良。最神奇的是雄鹿的鹿角，它总是从一个分叉转向另外一个分叉，错落而有致，富有韵律，远远望去像一个精灵王头戴木色的王冠。

孩子们最怕的就是野猪和大灰狼。野猪是村子里大的害虫，它总是把连片的玉米地或者麦子糟蹋。有一次，土豆远远的瞥见了一头野猪，吓得急忙爬到了附近的树上。这头野猪一身黑毛粗糙而坚硬，仿佛装有天然的铠甲，两颗长长的獠牙从嘴角伸出，向上弯曲，像两柄匕首闪着寒光，极富攻击性，一双小眼睛深陷在脸上的横肉中，闪射着粗野而贪婪的凶光。即使看到野猪走远了，土豆依然不敢下树。还有一次，土豆、铁蛋、金玲在村庄的小山坡上，远远的看到了对面的两只狼，颜色在浅灰色和白色之间，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接着他们还看到还有一只小狼跟在后面不远处，皮毛颜色更浅一些，体型看起来就和金铃的小黄一样，一转眼就消失在松树林的尽头。妈妈经常和土豆说，以前村子里的晚上有狼，最喜欢在人落单的时候尾随，有时甚至学的人的样子从背后去拍路人的肩膀，这时候千万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会被狼咬了脖子。土豆每每听到此处就瑟瑟发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被褥中间，再也不敢在晚上的村子里胡乱跑了。妈妈还讲到一个狼狈为奸的故事，有一种和狼一样狡猾的动物，前腿短，后腿长，极为聪明狡猾，它可以把身体可以趴在狼身上，也可搭在羊圈的围栏上让狼进去叼羊，自己在外面放风。

土豆依稀的记着村长名叫霍守义，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好像从来都不笑，经常举着一个旱烟锅，吧嗒吧嗒的猛抽。而严来福、李长根是林区工人，张克功和秦中平则是村子里的猎户，他们是冬季打猎小队的骨干，另外还有七七八八的年轻人。打猎小队共计约 20个人，七八条枪，还有十来只狗。他们打猎出发前或者打猎归来的时候，都会在村子里的屠宰场附近的场坪上集结，这样村子里的小朋友都可以一睹他们的威仪。

村长霍守义有一支双管猎枪，两个枪管向上整齐排列，看起来像两只眼睛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这种枪威力巨大，发射时震耳欲聋。子弹外皮有绿的、红的、黑的，看起来看起来比土豆的拇指指头还粗，里面用火药包裹了各种钢丸或铁丸。每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只能发出一发子弹，攻击面很大，远远看去就像个倒置的大圆锥一样，而且可以有两次射击机会，虽然射击速度较慢，但在近距离上，精度很高。它的枪托呈胡桃木的颜色，枪管擦得锃黑瓦亮，看起来像一件非常优雅的小提琴一样，奏出冬日森林中最激动人心的乐章。但大部分枪都是老式的前装式猎枪，它有一个长长的光环的枪管，并没有阴阳膛线，而且装填也极为繁琐，他首先要装入适量的火药，倒入枪管，接着把弹丸放入枪口，并压紧火药和弹丸。这种枪精度较差，一次只能发一枪，多用于近距离射击。弹丸和火药，它们都通常放在一个红布袋子里，牢牢地别在腰带上，看上去威风极了。土豆有一次甚至梦到了自己也有很多枪，他和铁蛋不仅有 AK47，有 M16自动步枪，还有一辆三座摩托车和一座马克沁重机枪，就连金玲都背着一只卡宾枪。他们在山野之间，追着一群黄羊，肆意的进行的射击，但子弹不是打在了土里，就是打在了草丛中，一无所获。

土豆心心念念的就是掌握狩猎的本领，经常缠着斌斌的爸爸严来福叔叔给他们讲故事。严来福也是小朋友们最崇拜的猎人之一。他经常给小朋友们分享各种打猎的趣事和技巧。他说，最实用战术的就是围猎，村子的猎人们通常先观察野猪、黄羊等猎物活动的区域，比如狼会利用天然的山洞作为巢穴，这些山洞一般比较隐蔽，入口可能被杂草、灌木掩盖。黄羊多会选择在植被较为茂密的山谷或者山坳，比如高山草甸与森林边缘交接的地带。在森林里，野猪通常会在大树根部挖掘洞穴，野猪巢穴附近往往有泥潭，野猪喜欢在泥潭里打滚。猎人们在野猪可能藏身或逃窜的各个方向去设埋伏，逐渐缩小包围圈，将猎物赶到了预定的区域，驱使猎物最终走下布置的陷阱，这也是村子里捕猎最常用的方法。也可以守株待兔，通过观察猎物的脚印、粪便以及啃食过的植物，去判断猎物的活动的习惯和逃跑的路径，甚至猎物的种类和大小。通常猎人们会选定其必经的饮水点、觅食地或者常走的小路附近进行隐蔽埋伏，等待猎物进入范围之后，就可以精准的进行捕杀。野猪的脚印通常呈椭圆形，前蹄印是两个分开的半圆，后蹄印则像一个近似完整的圆形脚印通常有 5公分左右，而且边缘较为粗糙。黄羊的脚印形状较为狭长，蹄子比较尖细，长约三四厘米长，两厘米宽，而且脚印排列的比较整齐。狼的脚印比较锋利，通常能看到四个脚趾前三个脚趾排列比较紧密，后一个脚趾印稍微往后一点，有一点像小小的梅花形状，在有浮土、湿地或雪地中尤为明显。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对猎物实施诱捕，就和使用鱼饵钓鱼一样，比如可以通过模仿兔子的声音去吸引狐狸，也可以提前布置诱饵和食物去引诱猎物前来进食。捕食野猪的时候，也可以挖一个深坑，坑口用树枝、树叶或者稻草等进行覆盖和伪装。严叔叔说的最多的就是，捕猎最重要的不是手中的枪，也不是腰间的短刀，而是个人智慧和勇气，是集体的分工与协作。土豆等小朋友们虽然似懂非懂，但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间。

每次当打猎的拖拉机开进村子里的时候，都是全村人最欢快的时光，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围观，四五台拖拉机满载猎物，浩浩荡荡。所有的猎物都会在屠宰厂进行统一的宰杀，并根据每个人的功劳贡献和人口多少进行适当的分配，特别是村里面的鳏寡孤独也可以获得额外的补贴和慰问。当天晚上，村子里会搭起篝火，全村人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谈天，村子的广场就成了成年人欢乐的海洋。女人们有的哼着民间小调，有的围着篝火扭秧歌，有闲话家常，男人们则开始划拳斗酒，谈天说地。土豆与小孩子们在人群中乱窜，直到月明星稀，睡意袭来，才悻悻地睡在母亲的怀里。土豆依稀记得自己吃过一碗狼肉，香香的，纤维分明，没有多余脂肪，吃到胃里全身暖暖的，自己的胆子也从鸡蛋变成了西瓜那么大。而且还喝了一两白酒，虽然辣喉咙烧肚皮，但是他的梦里双筒猎枪百发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