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一定会红透半边天的!(二合一)
那些美好的事物总是如水一般流去,随着暑假渐趋尾声,关雎搬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顾故去关雎家的频率也肉眼可见的增加了。
如此频繁,就算关雎的爸爸关维民最近正忙着交接各种事务和工作,肯定也是注意得到的。
但看到自己的妻子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好像还挺欢迎那个总是能听到名字的小子上门的时候,关维民就也没有阻止这件事。
关雎家,大致上就是一个男主外女主内的状况,关维民也对自己的妻子的判断很有信心,既然她老婆都觉得没什么毛病,关维民自然也不会乱来。
当然,虽然跟顾故见得很少,但是顾故的基本情况,关维民大致还是了解的,而他跟沈芸向来采取的也都是不支持和不反对的策略,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沈芸的态度好像突然就变了。
这让关维民多多少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由于一直忙着交接工作的缘故,关维民倒是也没有多问。
但是今天的话,差不多就是一家人远去沪上的前一天,关维民也是难得的腾出空来。
说是前一天,其实今天下午就得走,东西基本上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而他们也要先开车到省会住上一晚,接着将车暂时留在朋友那里,随后一行人便在第二天早上坐上火车出发。
本想着今天的话,能一家人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谈谈未来的发展,岂料自己闺女一大早就出去玩了,中午吃过饭后没多久又带了那小子来家里玩,然后就玩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关维民计划落空的同时,也终于是反应过来,于是就开口询问一下相关情况。
“黄花菜都凉了你才开口问呢?”听到关维民的话的沈芸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
“也没什么,就是你家闺女跟他关系好,一开始都不想走呢,好说歹说都比不上那小子轻飘飘的几句话,总之事情是解决了,就是到时候需要你去打听打听沪上有些高中的政策,联系联系相关的人。”
“这小子要追到沪上去?”难得有些吃惊的关维民接着问道:
“我记得他家情况不是很不好吗?还是说他是准备大学考到沪上的学校?”
“大学?呵呵,那你女儿可等不及。”又是一个白眼的沈芸接着道:
“靠他自己的本事估计就能去,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在写作这方面非常非常有天分,只要按照目前这个进度写下去,再过上一段时间,引起文坛的关注是迟早的事。
有了这方面的名气,沪上有些学校也确实会让这种‘特长生’借读。所以只要提前打听到那些消息联系好人,大概率是能来的。”
“非常非常有天分?”关维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从在文学上这一块颇为心高气傲的沈芸口中,连着听到两个非常:
“有多高啊?”
“三四层楼那么高啊!”
摇了摇头感慨了一下的沈芸接着道:
“你看过之后或许就能明白了,不过你读书少,看出他到底多有天分可能会有点难。”
关维民:“...........”
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不就是平日里忙工作比较多,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读书少..........
怎么?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写的东西能难懂到哪里去?
“他的小说在吗?正好我有时间,听你说的这么神,我来看看写的到底怎么样。”好胜心多多少少有点起来了的关维民决定一探究竟。
“有倒是有,走之前正准备帮他全投了。”想到那些被顾故整体上命名为《故事新编》的一个系列的小说,沈芸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神色:
“写的真是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真的难以想象他这个年纪竟然能写的那么好。按这个势头写下去,华夏未来的文坛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么夸张?拿一篇我来看看。”
“那你就看这篇《理水》好了。”稍微找了找,很快就把一篇稿子拿到关维民那里的沈芸接着道:
“你们那些单位里上班的,都该好好看看这篇小说。”
接过小说,好奇心确实已经被勾起来的关维民直接就看了起来。
刚看了个开头,关维民就意识到这篇小说大概率就是说大禹治水的故事。
这个故事在华夏自然是家喻户晓,正因如此改编起来的难度那是真不小,一不小心就会画蛇添足。
关维民本以为会是一篇从另一种角度阐述大禹治水的高尚精神的小说,岂料看过第一部分,关维民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禹来治水,一定不成功,如果他是鲧的儿子的话,”一个拿拄杖的学者说。
“我曾经搜集了许多王公大臣和豪富人家的家谱,很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得到一个结论:
阔人的子孙都是阔人,坏人的子孙都是坏人——这就叫作‘遗传’。所以,鲧不成功,他的儿子禹一定也不会成功,因为愚人是生不出聪明人来的!”
“OK!”一个不拿拄杖的学者说。”
遗传?OK?看到这个单词的关维民果真是愣了半响,怎么?大禹治水的年代就在说洋文了?
第一次看到是有点错愕,再次看到的时候,关维民果真就能感受到那种戏谑的味道了。
学者学者,说的什么狗屁道理,至于英文单词的事,别说学者了,就算到现在,有人时不时拽个洋文就好像变得很有档次一样。
有点错愕又有点想笑的关维民很快就往下继续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大禹治水之前,各地官员来考察的形容。
“大员坐在石屋的中央,吃过面包,就开始考察。
“灾情倒并不算重,粮食也还可敷衍,”一位学者们的代表,苗民言语学专家说。“面包是每月会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鱼也不缺,虽然未免有些泥土气,可是很肥,大人。
至于那些下民,他们有的是榆叶和海苔,他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就是并不劳心,原只要吃这些就够。我们也尝过了,味道倒并不坏,特别得很……”
“况且,”另一位研究《神农本草》的学者抢着说,“榆叶里面是含有维他命W的;海苔里有碘质,可医瘰疬病,两样都极合于卫生。”
这一段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是贴脸开大,有些事情别说大禹了,换个别的年代其实也就那样。
看到这里,关维民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沈芸会说他们这些人都该好好看看。
本以为接下来也是彻头彻尾的讽刺,没想到大禹的出现以及他的一众随从,总归还是让人看到了牢牢扎根于大地的理想人物的影子。
可就算是有这些人的出现,结尾也是这样写道:
“不多久,商人们就又说禹爷的行为真该学,皋爷的新法令也很不错;终于太平到连百兽都会跳舞,凤凰也飞来凑热闹了。”
看似好像歌舞升平,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但作者想要表达的真是这么个意思?
就从前面的部分来看,作者会特意在结尾处歌颂一下太平?
或许是真的太平,又或许只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戏谑中带讽刺,讽刺中又不失希望,可这份积极的背后,似乎又有一丝悲凉。
这个世界,会好吗?
一瞬间真有点感慨万千的关维民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而也正在这时,关维民才发现自己看的到底有多投入,好像刚才一下子就把周围的世界全都忘掉,只是一味沉浸在小说当中。
“好啊,写的好啊!”忍不住发出感慨的关维民像对待什么宝物一样轻抚着这篇稿子:
“看似天马行空,实则极有条理,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种功力。这份稿子准备投往哪里去?”
“人民文学。”倒是不意外关维民的反应的沈芸回道。
“对,就该是人民文学,这才是真正为人民写的文学。”莫名感到有些振奋的关维民道:“什么时候给他投?要不我现在就拿着这些稿子去邮局?”
“你激动个什么劲。”感觉有些好笑的沈芸接着道:“等下我们走的时候吧。”
“行,竟然马上就要走了。”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应该跟顾故多聊一聊的关维民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接着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
“好像也不早了,要不要催一催?”
“催什么啊,再等等吧。”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理解的沈芸叹了口气:“倒是也不急。”
“行吧。那他别的小说呢?也拿来我看看。”
“这呢这呢。”
..........
正如关维民所言,天色已然不早。
太阳一点一点向西落下,中午炙热的阳光愈发温和,即便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很特别的一天,但依旧不可避免的在走向落寞。
而在关雎的房间里,两人的气氛也变得稍微有点不太对劲。
关雎的房间顾故前些天就来过了,很温馨的小房间,只是事到如今,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所以原本温馨的房间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贫瘠,本来贴着可可爱爱的墙纸的墙壁,如今也裸露出了苍白的皮肤。
“咕咕,你暑假作业写好了吗?”
似乎是想起来暑假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脸色微微有点苍白的小姑娘开口问道。
“倒是还没有。”就算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太好受的顾故面色如常的回道:“过两天赶紧补一下吧。”
“我猜到啦。”终于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关雎转身就从自己的抽屉里掏出了全套的暑假作业道:“所以我找个时间把他们都写掉了!咕咕你看你是抄一下还是自己交上去,都可以,我是用不到了..........”
说罢,小姑娘感觉有些忧伤的同时,也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咕咕,没人给你抄作业你以后可怎么办啊?万一因为这个你成绩下滑了可怎么办?”
顾故:“?”
虽然但是,这两者一般来说应该成反比..........
“放心吧,为了能成功转到沪上那边的高中去,我也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再次安抚了一下小姑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脑中一下子闪过很多两人这些天相处的画面的顾故笑着道:
“你们准备几点走?”
“好像等会儿差不多就得走了。”还是蔫蔫的关雎垂头丧气,精致的俏脸也显得苦兮兮的:“以前最多就是一个暑假不跟咕咕你见面,这下子都得半年了。”
“还能见到就好。”顾故笑着回道:
“你在那边提前探探路,到时候等我来了就能带我逛一逛了。”
“好吧。”
又在楼上磨蹭了好一会儿,眼见终于磨蹭不下去的时候,两人这才慢慢走下了楼。
令顾故稍微有点意外的是,他这刚下来,关雎的爸爸就大步走过来,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一脸欣赏的道:
“一定要坚持写下去,写的真的太好了。”
还挺突然的........
关雎的爸爸在鼓励完顾故后,就开始跟沈芸他们一起把最后一点东西搬到车上,直到所有的东西都搬完后,所有人的动作突然就慢了下来。
可再怎么慢,离别的时刻也已经要到了。
顾故跟着关雎一家人走出家门,看着他们把房门锁好,看着他们颇有点感慨地看着自己住了快十年的房子,也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上车。
上一世顾故就幻想过这种场景,也幻想过关雎可能在走之前,会往路的尽头望上一眼。
如今的顾故已经不用幻想,因为关雎已经向他走来,那个和他一起长大,走过了漫长的季节,走向一天又一天的,再熟悉不过的女孩。
夕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一半,淡淡的夜色已在边缘徘徊,但此时天边更多的还是被盛大深沉的红霞所占据。
关雎的爸爸妈妈已经坐上了车,正透过后视镜看着关雎一步步向顾故走去,随着关雎的影子一步步被拉长,顾故也不自觉地往前走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在短暂的触碰之后,顾故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孩的陌生的心跳声。
良久之后,那个突然之间犹如在梦中的女孩一步步远去了,等到她坐上车,车子也已经准备发动的时候,顾故似乎才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关关!”
迎着血一般的染透天际的晚霞,看着那个已经探出脑袋的女孩,位于无垠的天际下的顾故用力挥了挥拳,清晰有力的喊道:
“我一定红透半边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