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家子
那冲出来的娇小身影,赫然是个俏丽明艳、面若桃李的红衣少女。
从四周连忙低头行礼的仆从不难看出。
这少女,便是王府的小郡主——顾怜纤。
也是此前整个王府中,最厌恶,或者说,毫不掩饰表现出来最厌恶顾芳尘的人。
顾怜纤性格单纯直白,就如一张白纸,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她向来看不惯顾芳尘做出的种种恶行,便处处和后者对着干。
顾芳尘欺凌孤女,她就抄了一壶滚水朝他下身泼,差点把他断子绝孙。
顾芳尘把人打骨折,她就偷偷雇人半夜给顾芳尘套麻袋。
顾芳尘去宁采庸那告状,顾怜纤就去顾于野那告状……
在原来的那个顾芳尘看来,这个妹妹也是他最最最恶心的存在,真正的平生大敌。
毕竟其他人和他作对,他可以背地里下狠手,事后装一下可怜卖个乖也就是了。
但顾怜纤不行。
她要是向顾于野告状,顾芳尘是要被实打实关禁闭的。
不过离谱的是,以原身的无可求药,他甚至不觉得顾怜纤是出于善良,才做的这些事情。
而是这个性格刁蛮的家伙想踩着自己博关注!
“纤纤,慢慢说。”
看到鲜妍明媚的小女儿,顾于野眼神柔和,稍显几分冷硬的面部线条都似乎软化了不少。
除了两个亲传弟子之外,顾怜纤是得他衣钵传承最多的,可以称得上是关门弟子。
大女儿拜在国师“命圣”许负座下,这是她自己的意愿,顾于野也乐见其成。
但这也意味着,她和顾于野的道途走向截然不同。
而顾怜纤,却是天生的武道种子!
年仅十六岁,便已经跻身六品武胆境,这般天赋,哪怕比之当年那位威名赫赫的武圣,也只略逊一筹。
其实如果不是武圣销声匿迹多年,加之当年的事情,实在为陛下所不喜。
让顾怜纤拜武圣为师才是最好的。
毕竟顾于野的武道修为其实只有三品,能被称为“兵圣”,其实靠的是兵法势阵。
而顾怜纤闺阁小儿女,性格单纯跳脱,并非能领兵打仗的将帅之才。
但顾于野相信,假使让那位武圣老前辈见到顾怜纤在武道之上的才情,也必定会愿意收她为徒。
届时,大女儿为国师弟子,小女儿为武圣之徒,而唯一的儿子得圣人真传。
这才是顾于野心中,他顾家一门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而至于某些他刻意制造出来的污点和错误……
他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纠正一切。
让错位的东西回到原本应该待在的地方。
等到今天之后,世人会认识到一个全新的镇北王府。
顾怜纤吐了吐舌头,把顾芳尘把自己关起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末了,她气鼓鼓地道:
“娘亲分明已经知道她是养了一个陌生人,何况那顾芳尘如此畜生,为什么还要继续维护他?”
顾怜纤老早就觉得,这个只会吃喝玩乐、一无是处的纨绔和他们不像是一家子了。
如今被证实,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若是没了王府庇护,顾芳尘当年犯下的案子自然要一并清算,起码也能判他几个重刑。
可谓是为人间除一害!
顾于野淡淡一笑,摸了摸小女儿的头:
“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弃就弃的,你娘是多情之人,若是可以一夕放下,也就不是你娘了,她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他转头看了一眼顾元道,低声说:
“等她见到自己真正的儿子,血脉相连有感,必定会渐渐醒悟过来。”
顾怜纤自然看见了旁边站着的俊秀青年。
不过她一想到顾芳尘跑了就心急如焚,便只顾着告状了。
她想到自己刚才种种作态,顿时脸颊一红,连忙摆出乖巧模样:
“二、二哥好。”
天可怜见!
顾怜纤上一次说出这个词,可能还是两三岁的时候,被娘亲哄着叫顾芳尘。
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她就和顾芳尘打得不可开交了。
简直是前世的冤家。
顾元道微微一笑,温和地道:
“早听闻小郡主风采,没想到竟然有缘分当兄妹。”
他取出一柄短剑。
“这是我从奇剑林得来的一柄玄品剑,名为‘辟邪’,虽不算什么稀罕物,但名字倒是吉利。”
“来得匆忙,这剑就当做是见面礼了,还望小妹不要嫌弃。”
顾怜纤脸上更红,接过来,大声道:
“不嫌弃不嫌弃!”
她珍惜地一寸寸看过这柄短剑,将其握在手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远远看去,气氛和谐融洽。
这才是一家子的模样。
“父亲。”
顾幽人走了出来,素带当风,在月下如清冷仙子。
她从前就见过顾元道一面,只是抬起眼眸,向后者微微点头示意。
“顾芳尘正在白马寺中。”
顾于野皱起眉,他们去白马寺做什么?
这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仍然在掌控内。
他等待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确保到了这一天,无论顾芳尘逃到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顾幽人淡淡道:
“似乎是顾芳尘胡闹,误以为今日般若公主会来白马寺,硬是求着母亲想去拜访她。”
她眼中闪过厌恶和不屑。
顾芳尘素来好美色,想见般若公主只有一个理由。
没想到这家伙死到临头了,竟然依旧如此肤浅可笑。
简直是无可救药!
“呵!”
顾元道也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没想到代替我的这位,也是一个‘妙人’。”
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不要太明显。
什么妙人,他想说的自然是蠢人!
他摇了摇头:“般若公主何等人物,怎么会见一个酒囊饭袋?”
就连顾元道自己,如今三元及第,圣人真传,在同辈中已经算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若是去求见般若公主,恐怕也只会被拒之门外。
哪怕是当今圣上,欲见般若,都需沐浴焚香,诚心斋戒三日,才得一句箴言。
遑论是他们这些小辈。
这顾芳尘实在是不自量力,连一点脑子都没有。
“既然如此,我与元道去一趟,今晚把事情了结了吧。”
顾于野拍了拍顾元道的肩膀,沉声道:
“去见一见你的娘亲,她会听你劝的。”
“顾芳尘不过是卑贱马夫之子,当年魔教以因果命术断绝血脉感应,使我们顾家受血肉分离之苦。”
“如今,是时候正本清源了!”
……
“崔婆婆!尘儿!”
宁采庸提起裙摆,跌跌撞撞扶住了崔婆婆,衣袖被割破了都顾不上,抬起头搜寻顾芳尘的所在。
顾芳尘跳上岸,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娘,我没事!就是遇到个熟人,多聊了两句!”
宁采庸松了口气,朝顾芳尘伸出手,温柔一笑,清夜生光。
“快过来,真是的,半夜出来乱跑,也不怕遇见坏人。”
顾芳尘正欲走过去扶住宁采庸。
两道流虹落地,拦在了宁采庸前方。
顾于野负手而立,冷冷地看向顾芳尘,后者顿时下意识止步。
光风霁月的状元郎跪倒在宁采庸面前,向下一拜,朗声道:
“母亲,我才是您的儿子啊!”
顾元道抬起头,与怔愣地宁采庸对视,摇了摇头:
“您不要被这畜生蒙蔽了,当年调包之事,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