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明末千里行之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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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考试

终于轮到梁良和姜曰广检查了。

检查的差役们一脸严肃,目光如炬,仔细地翻检着他们携带的物品。干粮、被褥、笔墨纸砚……每一样都被拿出来查看,确保没有夹带任何违禁物品。

检查完毕,两人走进贡院,寻到自己的号舍。

那号舍,当真如传闻中一般简陋。

宽约一米,深约一点三米,高约两米,狭小得仅能容一人坐卧。里面的两块木板,承载着考生们考试与休息的双重需求。

梁良迈进号舍,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空间,简直比现代的单人厕所大不了多少。

他将被褥铺在木板上,尽量让自己能坐得舒服些,然后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

正收拾着,一位差役满脸笑意地走来,轻声问道:“不知阁下可是梁相公?”

梁良一脸惊讶,没想到在这贡院之中,竟有差役认识自己。他微微点头,应道:“我便是梁良。”

差役笑着说道:“梁相公,您可移步至贡院北部的号舍,那里宽敞许多,且颇为温暖,不至于受冻。”

梁良心中一凛,谦逊道:“无功不受禄,为何有此优待?”

差役递上一枚精美的龙字木佩,说道:“梁相公请看,此物便是缘由。”

梁良一眼便认出,这龙字所代表的地位尊崇非凡,在这世间,能用龙作为标识的,肯定是皇室无疑。

这木佩,想必是出自当今圣上之手。

他暗自思忖,信王自己并不相识,且信王行事多有掣肘,若相助自己,定会遭受大臣们的非议,况且若真要帮忙,以信王的身份,大概率会用玉佩等更为贵重之物,而非这木佩。

回想起自己之前成为举人,也是当今圣上一力保荐,如此看来,这优待倒是说得通了。

梁良抬眼问道:“那我这位朋友,是否能与我一同前往?”

差役思索片刻,点头应道:“可以。”

“那就多谢差役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二人来到贡院北部那更为宽敞的号舍,安置妥当后,便全身心投入到考试的准备中。

很快,第一场考试的钟声悠悠响起。这场考试,以经义与八股文为主。题目范围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以及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当钟声撞碎贡院晨雾时,梁良差点把砚台扣在考卷上——对面号舍的老兄正以头抢墙背诵《孟子》,活像台人肉复读机。

展开题纸瞬间,他乐得险些吹飞胡须:“《大学》'格物致知'、《孟子》'鱼与熊掌'、《中庸》'莫见乎隐'...这不都是《五年科举三年模拟》里的送分题吗!”

梁良不由心中暗喜,这真是老天爷眷顾咱啊。

笔锋蘸墨的刹那,前世刷题记忆如开闸洪水:“朱熹注曰...”八股格式慢慢写下,破题承题一气呵成。

写到《诗经》“关关雎鸠“时,他甚至有闲心脑补:要是把“窈窕淑女“翻译成“白富美小姐姐”,考官会不会当场心梗?

心中不由的取消这个念头了,梁良可不想交上去后被考官嘲讽,那滋味不好受。

如果把考官气死了,自己不是就太“出名”了吗?

两个时辰后,梁良揉着发颤的右手哀叹:“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写,这些题目也是真的多!”

偷瞄隔壁号舍,某考生正用牙齿给冻成冰棍的毛笔解冻,活脱脱现实版“口诛笔伐”。

想到自己中学时代,冷风吹到教室里面,冷飕飕的,手不由得颤抖,手里的圆珠笔像冻了似的,都写不了几个字!

他果断裹紧五层棉袄补觉,天大地大,睡个饱觉才是舒服的。

首场考试,连考三日,且按规矩,期间不得离开号舍。

梁良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只觉双眼愈发沉重,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眼前逐渐模糊。

这一番奋笔疾书,脑力与体力皆消耗巨大,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他轻叹一声,心里想着:“罢了罢了,先睡上一会儿,养养精神,接下来还有得熬呢。”

于是,他将身子往木板上一靠,蜷缩起疲惫的身躯,不一会儿,便在这狭小逼仄的号舍中,伴着周遭细微的动静,沉沉睡去。

梁良这一睡,足足酣睡了六个时辰。

待悠悠转醒,只觉神清气爽,就连眼前寻常的号舍景致,都仿佛透着别样的宜人气息,瞧什么都顺眼得很。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逡巡。

虽说自己身处的号舍,依旧脱不了狭小局促的模样,可与其他考生的相比,却已是天壤之别。

这里既无凛冽寒风的侵袭,又有恰到好处的暖意萦绕,回想起入眠时那安稳舒适的感觉,梁良不禁在心底暗自庆幸。

他微微摇头,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想着:“若是被分在靠近外面风口处的号舍,在这几日的考试期间,还不得被冻得瑟瑟发抖,哪还有心思好好答题?

这般想来,自己实在是幸运至极。”这般想着,他愈发珍惜眼下这来之不易的“舒适小窝”,抖擞抖擞精神,准备把没写完的题目都写了。

经过数个时辰的奋笔疾书,梁良终于将所有的题目一一答完。

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号舍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疲惫却满足的面庞。

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抬头望了望窗外,夜色深沉,星光稀疏,唯有远处传来几声更鼓,提醒他时间已晚。

他缓缓合上试卷,靠在号舍的木板墙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转眼间,已是第四天,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清晨,号舍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梁良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包裹,取出一块干硬的大饼,咬了一口,饼屑簌簌落下。

他又端起一碗早已凉透的豆浆,仰头一饮而尽。豆浆的清香与饼的粗糙在口中交织,虽不丰盛,却让他感到一种难得的满足。他轻轻拍了拍衣襟上的饼屑,目光落在桌上的试卷上。

号舍内光线昏暗,晨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梁良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开始审题。

他的目光在题目上扫过,题目是《论唐太宗从善如流》。

梁良暗想幸好,自己还读过后唐书和旧唐书,对于这个还是信手拈来的。

贡院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蘸墨声,仿佛无数只笔尖在纸上跳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梁良提起笔,笔走龙蛇,字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恍惚听见李世民在耳边吐槽:“你们这些考生啊,写朕都比朕了解朕自己啊!”

梁良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仿佛真的听见了李世民那略带无奈的声音。

接着,那声音又幽幽传来:“还有,你们夸朕,朕能接受,就算是跨魏征,朕也觉得没什么。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提玄武门?”

梁良忍不住想象,李世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毕竟,玄武门之变可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黑历史啊。

他摇了摇头,继续下笔,写道:“唐太宗听从房玄龄、杜如晦的意见,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如秦叔宝、尉迟敬德等,皆不计前嫌,委以重任,此乃从善如流之举。”

写到此处,梁良的笔锋一转,又写道:“唐太宗给予寒门学子诸多机会,亦是听从魏征等大臣谏言,选拔人才不应局限于门阀贵族,故寒门学子得以崭露头角。”

梁良随后以文言文的形式写下来了,你说为什么不用白话文,拜托,这又不是现代那种开卷随心写的考试,也不是让你写《三国志平话》那种偏白话小说,要是用白话文作答,估计考官看了能直接原地“石化”,估计会把自己的卷子打个零蛋。

“夫纳谏如海,容川乃成其大...”

他边写边腹诽:如果在唐朝,要是把玄武门之变的黑料抖出来,怕是要喜提京兆府狱三日游。

写到“房谋杜断”时,隔壁突然传来撕纸声,接着是压抑的啜泣——看来有人把“从善如流”写成“从玄武门血流成河”了。

古代科举考试,卷面整洁与否直接影响考官的第一印象,因此只要写错一个字,考生们往往不得不撕掉重写。

梁良心中感叹:不比现在,还能用修正带,虽然美观上差了一点,但谁能保证不出错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字迹工整,墨迹均匀,心中略感

梁良特意在文末埋了颗彩蛋:“使太宗生于今世,当与厂臣共襄盛举“。

如今阉党当权,这马屁拍得再肉麻也不为过。

只是这一通彩虹屁下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暗自感叹,自己或许有当奸臣的天分。

第二场考试终于结束了,梁良放下笔,长舒一口气,但还不能离开贡院。

他索性躺了下来,闭目养神。耳边传来许多学子的唉声叹气,有人低声抱怨:“这些题目都不是人做的,太难了,还这么多!”

就在这时,两位考官站在高台上,厉声喝道:“肃静!不得喧哗!”声音如落雷般在贡院内回荡。

学子们的唉声叹气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捂住了嘴,戛然而止,整个考场刹那间安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兼东宫大学是顾秉谦,是个依附阉党的奸臣。

因谄附魏忠贤得势,曾率百官跪拜魏忠贤为“九千岁。

副考官是礼部右侍郎魏广微,因为同姓魏,所以攀附了魏忠贤,也是阉党成员之一。

顾秉谦与魏广微两人身为主考官和副考官,手段极为狠辣。

但凡会试中有学子敢在试卷中映射阉党,顾秉谦与魏广微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除名,甚至可能牵连其家族。

当今圣上读书不多,魏忠贤常以花言巧语蒙蔽圣听,加之深受信任,阉党因此肆无忌惮,朝野上下无人敢与之抗衡。

梁良在号舍中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已是第三场考试的前夕。

他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心中暗叹:这漫长的会试,竟要等到第七天才能结束。

埋怨完还要写,再撑一撑吧。

嘉靖时归有光在《己未会试记》中写道:“酉时已毕,枯坐至戌时,但闻邻号啜泣声。”——即便提前完成,也只能干等收卷。

万历年间,内阁首辅张居正之子张懋修,首场仅用一日答完七题,仍需蜷缩号舍三日,冻馁交加致手生冻疮,事后叹曰:“寒暑煎熬,如历三秋。”

梁良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心中对前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此时,巡绰官与监临官正手持灯笼,在礼部贡院的号舍间巡查。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号舍的木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忽然,他们发现有几个号舍内毫无动静,既无蘸墨声,也无翻纸声。巡绰官皱了皱眉,示意差役打开号舍门查看。门一开,只见几名学子面色苍白,昏倒在地,手中还握着笔,试卷上墨迹未干。

巡绰官与监临官对视一眼,立刻上报顾秉谦与魏广微。

顾秉谦听闻后,冷冷说道:“将他们抬出去,喂些水,再给点口粮。”

他的语气淡漠,仿佛这些学子的生死与他无关。魏广微则在一旁附和道:“大人仁慈,这些学子若能醒来,也算是他们的造化。”

“诺。”巡绰官与监临官应声退下,吩咐差役将晕倒的学子抬出号舍。

差役们手脚麻利地将人抬到贡院外的空地上,喂了几口水,又塞了些干粮。然而,那些学子依旧昏迷不醒,面色如纸,仿佛随时会断气一般。

梁良在号舍中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一阵寒意。

他知道,这些晕倒的学子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或许是因为精神崩溃,但无论如何,会试还得继续。

这些晕倒考生的姓名、籍贯及事发时间会被记录在案,作为后续处理的依据。

礼部贡院提供基础的药品,但没有专职的医师,富裕的学子的医师也只能在礼部贡院外等候,至于家境不太宽裕的学子,就很难说了。

若这些考生晕厥后还是无法恢复,往往会被直接移出考场,放弃本次考试。

但有特殊情况,经过主考官允许,可以参加下一场会试,但也是三年之后了。

况且这个还是极少数情况,还得看主考官的心情,对于这些学子,只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