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以恶制恶
次日，李弘在上春宫修行。
李友谦与苏延年在大殿上恭候，二人虽焦急难安却不敢贸然打扰。
昨夜他们辗转难眠，一心盼着今日太子能想出对策好去捉拿混迹于长安城的波斯亡国奴，早日揪出幕后主使。
不曾想，今日兴致勃勃地到了东宫才发现太子并未给他们下达命令。
二人不禁心生忐忑，暗自揣测是否因为昨日表现欠佳，太子不再打算委以他们重任了。
李弘却没有这样的心思。
只因他发现了这段时间自己在用人上的失误，今天他准备做出改变才没有召魏元忠和姚崇前来一同商议对策。
此前他忽略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以为身边有直臣、能臣、贤臣就能稳居东宫大位，却忽略了权力斗争中有时也需要奸臣和佞臣为他作恶和背锅。
而魏元忠与姚崇刚正不阿、才能卓越之人，他们二人就是直臣，也是能臣。
李弘认为自己不应该将二人的才华用在怎么对付景教徒及流亡的波斯人的身上，这是在强迫二人为他献耍阴谋使手段伎俩，会诱导二人走上歪路而不是走上本该有的正途。
像对付极端景教徒和亡国的波斯人就不能用常规手段，得找一些恶人和狠人，唯有以狠制狠方才可以收到奇效。
正如历史上宇文泰与苏绰的对话：用贪官，还要反贪官。其大意便是帝王既要任用贪官，亦要惩治贪官。
实证就是朱元璋刻意重用胡惟庸而后又将其诛杀，只为达到裁撤丞相的目的；嘉靖重用严嵩控制朝政；大明朝重新宦官制衡清流；以及乾隆为嘉庆豢养了和珅这么一大贪官，让嘉庆富裕了二十年。
这才是真正将帝王权术运用到精髓的案例。
于是李弘今天准备改变策略。
当然，他也不会盲目效仿，这样只能邯郸学步东施效颦适得其反。
眼下想要对付这群极端景教徒和亡国的波斯人，他心中有两个人选：丘神绩和周兴。
二人都是大唐有名的酷吏，现在都在长安。
丘神绩在金吾卫任职校尉，优势在于凭借他金吾卫的身份会给波斯人很大的威慑力，事半功倍。
只是到时候行事动静会有点大，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遭御史弹劾。
周兴今年进士及第，精通律法，现已通过吏部铨选，正在等候授官。
如今的周兴恰似一张白纸，李弘用它能如臂使指。
虽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只是一下子召两名酷吏在身边，李弘还是觉得太过冒险了。
“禀殿下，不知今日我等该当如何行事？”此时，李友谦见李弘打坐完毕醒来，赶忙开口请示道：“是继续追查刺客的身份与行踪，还是直接抓捕波斯人审问？”
“不急。”
李弘摆手道，
他并没有打算将寻找幕后主使的全部希望都寄托于酷吏身上，略一思忖后说道：“长安城的胡人多安置于崇化坊与怀远坊，景教的寺庙则在延康坊与永宁坊，今日你二人前往这四坊探查近几日波斯人的活动迹象，务必确认昨晚的刺客是否为波斯人，若不是，则要查明究竟是哪些胡人。”
查案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权力斗争更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
“诺！”李友谦、苏延年虽略显失望，却仍恭敬领命离去。
待二人离开后，李弘思索良久，突然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心情大好笑着问刘童道：“你可认识丘神绩与周兴？”
“他们是何人？殿下寻他们所为何事？”刘童满脸疑惑地问道。
李弘将刘童唤至身前，低声吩咐道：“你差人去金吾卫召丘神绩来东宫，再把今年通过吏部铨选的长安县人周兴也叫过来，你在崇教殿代孤召见他们，将景教徒与流亡波斯人恶意诽谤孤之事告知他们，问此事若交由他们处理会如何行事，可以顺带提一下波斯人逃亡至长安城时携带了不少财物。”
刘童闻听此言，不禁目瞪口呆，瞬间猜到了李弘心中的想法。
太子这是想找一群恶人欺凌景教徒和流亡的波斯人，逼他们自己现出恶行，再准备抓起来严加审问。
只是如此行事未免过于冒险，一旦激怒极端景教徒与和流亡的波斯人恐会引发难以预料之后果。
刘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忙开口劝阻道：“殿下……”
“不管他们如何作答，你都要装作很满意的样子，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李弘丝毫不理会刘童的谏言，继续说道：“周兴目前还没有官职，可以让他去找长安县不良人协助。”
“可是如此会...”
刘童还欲再劝，却被李弘以眼神制止，只听李弘斥道：“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刘童低头不语。
半晌，刘童见太子心意已决，只能躬身领命离开，替李弘背锅去做恶人了。
一个时辰之后，刘童来到崇教殿见到了特意被太子专门点名的两大恶人丘神绩和周兴。
丘神绩是鲜卑族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面容正气凛然，刘童要不是不了解太子的真实用意，他还真看不出这位颇具武将风范的金吾卫校尉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周兴今年三十岁出头，一身灰袍洗的发白，在他身上却显得干净质朴，没有半分局促，令刘童对其好感大增，要不是注意到对方双眼不时闪烁狡黠的目光，刘童真不会相信这位白面书生同样会是一位狠人？
二人见到刘童，赶忙躬身行礼，神态极为恭敬。
刘童却有些厌恶，不耐烦地摆手示意二人免礼，很不情愿地开口道：“近日有流亡的波斯人恶意诽谤太子，其中有不少人是景教徒，若让你二人去处理此事，你们会如何行事？”
这些天，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已经传的满城皆知，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此刻刘童如此一说，二人也不觉得惊讶，反到清楚了自己被召到东宫的目的。
不过他们并未即刻回答，而是略作思索，丘神绩小心地问道：“请问刘内官，太子殿下想要何种结果？”
周兴也忐忑地问道：“是想让波斯人给殿下一个交代，还是给朝廷一个交代？”
“呵呵！”刘童冷笑。
丘神绩与周兴吓得见慌忙跪地请罪。
刘童却不生气，反倒对二人敢于大胆提问颇为赞赏。
这表明二人并非莽撞无脑之徒，而是想要一个明确执行的尺度，方便他们施展手段。
刘童不由佩服起李弘的选人眼光。
不愧是被太子看重的恶人，果然有做酷吏的天赋与潜力。
“一群亡国之奴，杀之如同宰狗一般，只是太子仁慈，不愿见其被人利用而误入歧途，仅想略施惩戒罢了。”刘童骂道。
丘神绩和周兴闻言，眼神精芒一闪而过，各自心中有了想法。
“对了，咱家听闻这些亡国奴身上可是带有不少金银，不知是真是假？”刘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丘神绩和周兴身躯一震，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已猜到今日自己二人在东宫被召见，可能并非是太子之意，而是眼前这位太子近臣觊觎波斯人的财物，准备借波斯人诽谤太子之名敲诈这群亡国奴一笔钱财。
只是二人也不敢笃定自己猜想。
毕竟借太子谣言敲诈景教徒和波斯人，眼前这老宦官的胆子也着实太大了点。
不过能借此机会攀上东宫这棵大树让自己官职更进一步，丘神绩也不介意在波斯人身上费些心思，于是一脸恭敬地说道：“回刘内官，末将有八种方法会让波斯人认识到自身的过错，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亦会让他们感激太子殿下的仁慈。”
周兴在心中盘算，若能攀上眼前这位老宦官，让对方在吏部为自己美言几句，自己便能早日获授官职。
他也不甘落后一脸献媚地道：“禀刘公，学生有十三种方法教波斯人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大唐人，让他们懂得尊敬殿下、孝顺殿下和感恩殿下。”
卧槽！
周兴话音刚落，不仅令刘童大为满意，就连一旁的丘神绩亦惊愕不已，他自觉自己已足够谄媚了，却未料眼前这书生竟比自己更加露骨。
丘神绩心底一震，冥冥中感觉自己遇到了劲敌，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危机感。
刘童根本不询问二人口中的八种和十三种方法到底是什么？而是非常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们的想法不错，咱家很满意。既已说出想法，便去照办吧。”
又特意对周兴说道：“你尚无官职，对付波斯人或有力不从心之处，暂且寻长安县不良人助你，待此事办妥，自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刘内官。”
丘神绩与周兴领命，满心欢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