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车上的将军
秋风瑟瑟。
寒意席卷着枯叶从空中吹过。
头顶的苍穹乌云密布,却迟迟不肯落雨。
朱雀大街往南三百米。
神俊高大的龙鳞马脚踏赤红焰火,身披黑色重铠,拉着一辆囚车缓缓行驶而来。
囚车内,陈清焰披头散发,背后的琵琶骨被一根百炼精铁制成的银钩贯穿。
身上穿的囚服早已经鲜血淋漓,身体上满是虬龙般的伤口与凝固的血痂。
“啪—”
一枚臭鸡蛋从人群中飞来,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狗官,你死有余辜,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大清官。”
朱雀大街两边,是密密麻麻的人潮,乌压压一片。
商铺、酒楼甚至是青楼,都是人头攒动,好像长安城内十分之九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陈清焰原本麻木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他艰难的转头看向那朝他扔鸡蛋的人。
往事一幕幕,依稀在眼前浮现。
【陈大人,你是清官啊,你来了,这长安的青天就来了。】
他嗤之一笑。
【愚民】
朱雀大街明明只有几百米,但对他来说,却漫长的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
“好好的安东将军不当,非要当卖国贼,好死!”
“听说他还谋害太子,妄图颠覆朝堂。”
“多亏有傅大人发现了他的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傅大人来了,这长安的青天就来了。”
汹涌的民意嘈杂又沸腾。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斩狗官。”
顿时人声鼎沸,从众的讨伐声直冲云霄,连带着各种臭鸡蛋,烂菜叶以及石块朝他扔了过来。
朱雀大街往北的行刑台上。
身穿黑色长袍,手持长矛,腰佩长刀的白昼使分列两边。
他们英姿勃发,目光坚毅。
现场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感知。
而行刑台的十层台阶上。
傅云深穿着堪蓝色的宽大官袍,头戴黑色冠帽,气势骇人的坐在那里。
国字脸,双眸威严。
陈清焰从囚车中被拉出来,双腿已经断裂,宛如烂泥般被扔到台阶下。
“陈清焰,你勾结妖魔,谋害太子,杀害同僚,恶贯满盈。
按照我燕赤皇朝的法令,对你满门抄斩。”
“本官负责执行,朗朗乾坤下,万民共同监督,你可有异议?”
只见傅云深缓缓拿起桌上的令牌,只要这令牌扔下,便是人头落地。
似乎是觉得时辰还不到。
傅云深缓缓站起身。
一步一步,黑色的长靴踩在台阶下,走到了陈清焰的面前。
先是俯视了他一会。
随后傅云深缓缓蹲下身来。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陈大人,方知今日,你可后悔?”
陈清焰缓缓抬起头。
身上的疼痛他已经麻木,但内心深处的痛苦却难以消散。
“我的家人呢?”陈清焰艰难的问道。
他一开口,碎牙夹杂着鲜血止不住的流下。
“你的妻子不堪受辱自杀了,你的儿女喂了野狗,那画面陈大人没有亲眼见到,当真是可惜啊!”
傅云深摇头遗憾的回道。
陈清焰双眸圆睁,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你们该死。”
低吼的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
“傅云深,我只恨当初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
此刻,两人相距不到半米的距离。
陈清焰死死盯着傅云深。
仿佛要将那张脸刻在自己的骨子内。
这张脸虽然变化很大,但依稀间,还是能和记忆里,乱葬岗那个奄奄一息的乞丐重合在一起。
………
明月皓白。
野狼的长嚎回荡在乱葬岗内。
【回禀大人,小的叫傅云深。】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陈大人也,您就像是我人生的明灯,指引着我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陈大人,大家都贪,就你不贪,你是不是想让兄弟们死啊?】
【陈清焰,如今我已决心追随显威将军,你我还是少联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清焰啊,傅某虽然高升,但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
【陈清焰,我要让你满门抄斩。】
往事一幕幕,好像死前的回光返照般,在陈清焰的面前一一掠过。
随后回忆破碎,他看向面前的傅云深。
突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开始大笑起来。
纵然嘴角的伤口扯一下都疼。
但他笑的既癫又疯。
“这个世界病了。”
“燕赤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的陈大人呐,临死前,你还看不透,这世界从来就没有病,它一直都是这样的。”
傅云深目光深邃。
像是看可怜虫一样,看向陈清焰。
“陈大人啊,其实不瞒你说。”
“傅某没有骗过你。”
“我出生在一个铁匠世家,本来也有圆满的家庭。”
“可年幼的我,曾亲眼看到那些贪官污吏,是如何杀害我的父母,巧立名目夺取我家店铺与宝刀。”
“那时候,我对贪官恨不得碎尸万段。”
“所以你我遇见的那些年,傅某是真心实意想当个清官。”
“但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人都是会变的。”
“权势,钱财,美色…”
“傅某不想,真的不想,可他们给的太多了。”
“后来傅某明白了,世间哪有什么黑什么白。
恶是水,善是鱼。”
“鱼跃龙门,搅得翻江倒海,浑浊一片,哪还看得清什么善什么恶,都是一念神魔罢了。”
似乎是不吐为快,说了一些肺腑之言。
时辰也差不多了。
傅云深站起身,宽大的官袍随风飘摆,他再无任何留恋,转身的那一刻,手中行刑的令牌扔了出去。
侩子手挥动宽刀。
愚民们欢声笑语。
人头落地。
………
“哥,我饿了。”
陈清焰感觉一阵摇晃,好像有人在推动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睁开双眼。
一张胖乎乎的脸瞬间占满他整个视野。
他被吓了一跳。
一蹦数丈高。
………
破败的院落,暗黄的夕阳。
几只孤雁展翅而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旁边的桌子上,几十腚银子堆积成小山的形状,旁边还有一张信封。
“哥,你没事吧?”
“那沈家的管家太过分了,就算你不退婚,也不至于找泼皮来打你吧。”
“好歹当初我们爹娘救过那姓沈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