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藏于天
李宏呆在原地，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大背头老板正围着美女。
一脸油腻笑容，还拿出件紫砂壶交到美女手中。
谄媚道：“宋小姐，你眼光可真是独一无二。”
“这把壶是顾锦舟大现亲手制作，为了得到它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十二年前，就价值近千万。”
“绝对是我万宝阁镇店之宝，既然是您要买，我当然不敢……”
美女不等他说完，便伸手打断，嫣然一笑道：“朱老板，开门做生意客套话就不用讲了，多少钱？”
“这个数……”
朱老板比划出个八：“八百万，我可是一分都不挣，就当给宋小姐的见面礼了。”
“好，我要了。”
姓宋的美女干脆利落，眼都不眨一下，就要掏卡付钱。
“等一等！”
李宏这会儿已经将目光从美女的玉石吊坠上收回来了，为了接近美女吊坠，干脆走了过来，一手搭在了这紫砂壶上。
顷刻间，他就感受到了这里面的空洞、虚无。
毫无生命力！
准确来说，就是赝品！
正愁不知道怎么能结识一下对方，得到这玉石吊坠，这不是好机会！
“你干什么？！”
大背头老板惊了一下，急忙将紫砂壶拿回来，“这可是珍品，你怎么还随便摸？！”
旁边的美女也是被李宏吓了一跳，正要开口。
李宏却已经转头看向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里面有点点星辰。
“你别被坑了。”
“顾锦舟的壶八百万不贵，但一把只值八百块的赝品，敢冒充顾锦舟的作品。”
“这不是黑店吗？”
美女愣住了，大背头朱老板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说我的壶不是顾锦舟亲做？”
“小子，饭随便吃，话可别乱说。”
“无规无矩，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话里暗藏威胁。
这把壶，是他在一个私拍上拍来的。
他把玩了许多，确定是顾锦舟作品无疑，他开店近二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一直当成镇店之宝，没打算卖。
要不是宋佳来头不小，他根本不舍得转让。
当然，收八百万是挣了点，可古董这行有白干的么？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讲的就是古玩。
凭眼力吃饭，挣多少那都是本事。
结果到这小年青嘴里，壶成了赝品，店成了黑店？！
这行是靠名声做生意，他在洪德文博圈混迹多年，也是小有名气，如今被人当面诋毁，可想而知有多气。
宋佳美眸生疑，上下打量着李宏问道：“这位先生，你为什么说这壶是假的？”
她认识朱俊来不是一天两天，有过几次交易都很妥当，信任度很高。
当然不信朱俊来会拿个赝品来骗自己。
只是这把壶，要送给一位大人物的，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所以虽然不信，但依然还是要问清楚。
“这壶不是顾锦舟做的，他摸都没摸过。”
李宏十分自信。
这东西，瞒不过他的手。
有年代的珍品古董，在他手中是有生命力的！
但这壶，就是个赝品，除了壶底铭文外，跟顾锦舟没有任何关系。
“放屁，你的意思是我老朱眼力还不如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喽？”
朱俊来大怒：“今天你要不说个二五六出来，我让你走不出古玩市场你信不信？”
李宏这话，无疑就是在质疑他的专业信。
这比说他是骗子还要令人愤怒。
也就好在现在是法制社会，要搁古代这就是挑梁子，是古玩行最忌讳的。
找人打断李宏手脚，官府那都有理说。
店里其他客户也纷纷围拢过来，帮着腔。
“朱老板开店这么多年，没听说他忽悠谁来着，这行就这行点大，名声摆在那呢。”
“这小子是不知死活，难道他眼力比朱老板还高？”
“怎么可能，朱老板会打眼？他可是咱们收藏协会的理事！”
……
几个客人的话，这才让朱俊来怒意稍减，面露得意。
冷哼道：“小子，你听听，别说我老朱不会打眼，就算打了眼，按行里规矩也轮不到你来废话。”
“连点规矩都没有，你也配在我店里呆，滚出去！”
要是个平辈，或是有名的大师说这些话，他可能不会怒，反而虚心求救。
但面对李宏这么个年轻小辈，穿着普通，面容稚嫩。
心里那股子优越感跟傲气，控制不住地顶着火气直往上窜。
“我不知道什么规矩，但我知道，没什么规矩能比法律大？”
要是以前的李宏，今天肯定不会有这事。
毕竟他性格懦弱，眼力不济。
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他能清楚分清赝品还是珍品。
更何况，宋佳身上还有他要找的答案，如果帮了她，说不定还能借来那吊坠一看！
“顾锦舟号称近代紫砂鼻祖，号称壶艺泰斗。”
李宏看着朱俊来，平日里学的理论基础，在结果已经被论证以后，自然也就说的铿锵有力：“但并不是所有壶款他都做，一生擅长汉云、雪华、鹧鸪、提壁、上新桥、凤嘴壶、僧帽、仿古、石瓢、牛盖莲子这几种壶。”
“但你这把，却是西施壶，不在其中。”
“哼，就凭壶的样式就断定不是顾老作品，小子你未免也太浅薄了吧？”
朱俊来气极发笑。
但见李宏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却隐隐有股不详之感。
李宏并没答话，而是接着说道：“壶形当然不能完全判断，但窑却可以！”
“顾锦舟制壶一生只用倒焰窑，众所周知。”
“这种窑构造特殊，其优点是温度均匀，对匣钵加热充份，而且能随意调节温度。”
“但缺点是容易出现色泽跟成品率低，所以即便是顾老亲制，壶体也会有稍许渐变色，业内称为云锦。”
“而这把壶，是用隧道窑烧出来的，完全没有以上的缺点，太过完美。”
“但往往，越完美的东西，却只浮于表面。”
说着，突然伸手拿过紫砂壶。
直接掷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
这小子怎么把壶给砸了？
得了失心疯吗？！
就连宋佳跟朱俊来，也都一脸震惊，呆若木鸡。
只见李宏弯腰捡了一片壶胎，伸到朱俊来眼前，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故意黑别人，而是真不知道真假。”
“那就瞪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壶胎气孔致密，泥料紧实，通体胎色一气毫无变化，死气沉沉。”
“试问哪有半点倒焰窑出来的样子！”
“铭文好仿，可这烧胎怎么仿？”
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问的朱俊来双眼暴突，脸色煞白。
嘴唇竟不由自主颤抖，念叨着：“我……我打眼了？”
“我竟打眼了！”
毕竟二十多年经验，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还看不出真假。
这一刹那的冲击，让他这么多年建立的认知跟骄傲，瞬间荡然无存。
眼神一阵恍惚，神情萎靡，仿佛突然老了十岁……
连朱俊来自己都承认打眼，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说？
看向李宏的眼神，统统带上了尊敬。
这……一眼便瞅出真假，当面指正朱俊来这样的老手。
这年轻人的眼力，到底多恐怖？
今天这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洪德市，成为一个传奇。
“这位大师，能否请教大名？今天要不你，我的麻烦就大了。”
宋佳美眸波光流转，满是崇拜。
她万万没想到，这壶竟然真是假的，还好李宏指出，不然送给那位被看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宏此举，不亚于是她公司的恩人。
“不用客气。”
李宏笑着挠了挠头，这些他也全都是靠了自己祖传扳指才做到的。
想到这儿，李宏下意识低头瞥了眼那别再宋佳腰间的墨绿色玉石吊坠。
“那个，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你这个吊坠？”
李宏紧张不已。
宋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却没有拒绝。
伸手将自己腰间的吊坠摘下，递给李宏。
“这不值钱，是我前一阵子淘来的，就是看着造型别致，雕工也不错……如果是珍品，我可不敢这样戴着。”
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李宏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吊坠。
谁知，几乎在一瞬间，吊坠竟然就好像滚烫的火炉一样，烫的李宏瞬间松手！
“啊！”
宋佳惊呼一声，幸好及时伸手接下了险些摔在地上的吊坠。
“虽然是赝品，但也不能摔了呀……这个雕工这么精细，也是很……”
正说着，宋佳抬头看向李宏，却顿时愣住了。
李宏的脸色涨红，浑身就像是刚刚被开水烫过一样，皮肤泛红。
双眼紧闭，额头冷汗不断冒出。
“你、你没事吧？”
宋佳顿时大惊……
李宏此刻却已经没了知觉。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置身滚烫的锅中，要被烧熟了。
想要从中爬出来，但却四处没有着力点。
正绝望、痛苦，隐约却好像能听见一阵靡靡之音在耳边响起。
“龙藏于天，乾坤离火，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