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斗争》

苏瑶与小荷匆匆用过饭，片刻不敢停歇，便去院子里清洗衣物。两个女孩奋力搓洗，直至天色渐暗，陈妈带人来收时，总算洗完。

陈妈见满院晾晒的衣物，知晓是苏瑶帮了小荷，非但没有恼怒，嘴角反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正是她设下的圈套，只等苏瑶自投罗网，而后她便可佯装无辜，将苏瑶彻底掩埋。毕竟这是苏瑶自愿为之，她甚至能辩称毫不知情，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她心中暗自得意，既然苏瑶愿意干活，那就随她去，且看她能坚持几时。她倒要瞧瞧，是犁头先坏，还是牛先累死。陈妈不动声色地收走衣服，次日清晨又带人送来一堆脏衣。如此这般过了几日，却未能使两个女孩屈服。相反，她们在劳作中寻得了乐趣，一边干活一边嬉笑，那笑声传出破败的小院，引得路过的丫鬟们纷纷驻足于矮墙之上，探头朝里张望。

春桃拎着饭盒前来送饭，苏瑶与小荷放下手中活计，回屋用餐。午饭依旧是两菜一汤，然而当春桃将饭菜置于桌上时，小荷发觉了异样。她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凑近鼻尖一闻，一股酸臭之气扑鼻而来。

“春桃，这是怎么回事？送来的饭菜都馊了，若是小姐吃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小荷气愤地摔下筷子，双手叉腰，冲春桃喊道。

“你冲我发什么火？”同为丫鬟的春桃并不惧怕小荷，甚至无需装出打狗看主人的模样。在整个林府，谁人不知苏瑶这小姐不过是徒有虚名，谁人不知陈妈是故意刁难她们。像这般在林家不受待见之人，自己不落井下石便算是好人了。“我只是个跑腿的，别人吩咐我送什么，我便送什么。你冲我发火毫无道理。”

小荷气不过，仍欲与她争辩，却被身旁的苏瑶伸手制止。苏瑶冷静地望着春桃，平和地问道：“你们中午也吃这个吗？”

主子终归是主子，春桃在苏瑶面前态度好了些许，面对她的询问，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苏瑶沉默片刻，又问：“是谁让你给我们送饭的？”

春桃答道：“是陈妈。”

“哦，我知道了，没事了，你走吧。”

苏瑶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每日洗衣、今日馊饭皆是有人蓄意为之，皆是冲着她来的。进而她又明白，自己与陈妈素无瓜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这般针对自己，定是受了他人指使，妄图用这卑劣手段将自己赶走。自己若不走，这里的财富本就有阿妈一份。阿妈虽已离去，可自己尚在，定要讨回属于阿妈的那份。

望着春桃离去的背影，苏瑶长舒一口气，缓缓在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箸青菜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小姐，你不要命了，这饭菜会吃坏肚子的。”小荷惊愕地呼喊。她万没想到，这般连狗都不愿吃的馊菜，苏瑶竟吃得如此香甜。她忍不住出手阻拦，抓住苏瑶的筷子，急切地说道：“不许吃了。”

“比这更脏的东西我都吃过。”苏瑶抬头望向她，眼中满是不屈之色，“他们想让我走，我偏不走，这地方本就有我阿妈的一份。阿妈走了，可我还活着。”

小荷瞬间也全明白了，一股对苏瑶的心疼与悲怆涌上心头。她痛苦地摇着头劝道：“小姐，你大可不必忍受，我看得出老爷老夫人还是喜欢你的，你可前去告状，将他们刁难你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我想他们定会为你做主。”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这个刚来几日、对他们而言尚显陌生之人吗？我本就背着野种的恶名入门，遭人嫌弃，若再落下不服管教、不懂常理的名声，我还能在此处立足吗？”苏瑶所思所想远超她这年纪应有的，说出的话也颇为成熟。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磨难教会了她如何为人处世，若她无法适应，或许早在踏入林家之前便已暴毙荒野。

“那小姐就该如此糟践身体吗？”小荷茫然地望着她问道。苏瑶坦然点头，对她说：“我便是要糟践身体，但我还不想死，你莫要忘了管我。”

小荷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忽然领悟了什么，犹豫一下，最终轻轻松开了手，看着她大口吃了起来，直至将盘中馊菜吃得一干二净，丝毫未给小荷留下。

苏瑶用手摸了摸微胀的肚子，打了个饱嗝，略带歉意地对小荷说：“只是今日要让你饿肚子了。”

当苏瑶吃下那馊饭菜时，灵萱仙子逐渐复苏的仙力护住已经护住心脉。苏瑶知道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而她故意吃坏肚子，便是要让那些暗中使坏之人露出马脚。

灵萱仙子的仙力如同一层无形的护盾，在苏瑶体内缓缓运转。当食物中毒的痛苦袭来，那仙力便开始发挥作用，削弱着毒素对身体的侵害。尽管苏瑶仍感到剧痛难忍，在地上翻滚、口吐白沫，但仙力始终坚守着她的生机。

“不好了，死人了！”

小荷叫嚷着跑出院子，在林府中四处呼喊。这“死人了”的呼喊极为管用，世间之人最惧怕死亡，再无何事比死亡更令人恐惧。林府众人闻得小荷呼喊，纷纷赶来，李氏柳云带着陈妈以及林婉晴率先赶到。

“哪里死人了？你瞎嚷嚷什么？”李氏柳云怒视小荷，呵斥道。

小荷喘了口气，故作惊慌地指向屋内地上躺着的苏瑶，结结巴巴地说：“夫人，不好了，小姐她死了。”

“死了？”李氏柳云眉头紧皱，心中却暗自欣喜，这或许是近日来她听到的最好消息。若这野种当真死了，着实值得庆贺。

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假意流露出一丝哀伤与惊诧，带头匆匆朝屋内走去。她一脚迈入屋内，瞧见地上躺着的苏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模样，转头得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婉晴，嘴里却满是悲戚地喊道：“哎呀，我可怜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围聚在苏瑶身旁，李氏柳云虽佯装悲痛，可眼神却时不时透露出一丝窃喜，嘴角那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旋即又被她强行压下，换上一副哀伤的面容，只是那眼底的庆幸之色，如同暗夜中的烛火，稍一留意便能发觉。

林婉晴则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眼中满是疑惑与戒备，她的嘴唇轻轻抿着，眉头间的褶皱似是在诉说着内心的纠结，既对苏瑶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妹”存有戒心，又被眼前的场景惊到。

“她真的死了吗？”林婉晴在李氏柳云耳边轻轻地问，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好奇与惶恐。

李氏柳云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眼神中透着警告与不耐烦，又对地上躺着的苏瑶努努嘴，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且配合着演下去。”

林婉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也有了一丝悲伤，只是那悲伤像是浮于表面的薄纱，轻轻一扯就会破碎，她语气哀伤地喊了声：“表妹你没事吧？”

声音里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

“我的乖外孙女怎么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原是那林家老太太听闻了外孙女的噩耗，急匆匆拄着拐棍过来。她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眼眶泛红，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可见心里真是急了。

“母亲，怎么还把您老人家惊动了。”李氏柳云换上一副温婉可亲的表情，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神中却依旧有着一丝慌乱，急忙迎上来搀扶老太太，“慢点，慢点，注意脚下的台阶。”

“这瑶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家老太太望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苏瑶，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惊恐与愤怒，对旁边的李氏柳云急着喊，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李氏柳云一脸的无辜，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喘口气说道：“母亲，我也是前脚刚进来，并不了解实情。这瑶瑶到底怎么回事，还需郎中前来诊治。”

“那就快去请郎中啊。”

老太太急得直用手中的拐棍戳地面，地上的石砖被她敲得当当响，脸上的皱纹因急切而扭曲。

李氏柳云见了，立刻转身对旁边的陈妈说：“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郎中过来。”

府里的郎中很快来到，他经验丰富，表情镇定自若，眼神专注地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苏瑶的情况，搭了搭脉，然后缓缓起身说道：“夫人，小姐并未死去，只是食物中毒，情况虽危急，但尚有生机。”

在昏迷之际，苏瑶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但她仍能模糊地感知到灵萱仙子仙力的存在。那股力量如同暗夜中的明灯，在黑暗中给予她一丝慰藉与支撑。

郎中为她诊治时，也察觉到苏瑶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抵抗着毒素。他虽心中诧异，却也未曾多言，只是专心施救。

郎中用快针刺进她的穴道，须臾，苏瑶醒来，经过一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当把肚里吃下去的馊菜全部吐出后，人也清醒了许多

苏瑶醒来后，体内的仙力仍在默默修复着她受损的身体机能。她看似虚弱不堪，实则在仙力的滋养下，正逐渐恢复元气。她心中明白，经过此次事件，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同时也要进一步探索灵体内仙力的奥秘，以便在这充满算计的林家更好地保护自己。

目睹此景，李氏柳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嘴角微微抽搐，本以为苏瑶就此消失，却不想只是虚惊一场。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表露。

苏瑶挣扎着看着屋里的众人，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虚弱，嘴里说着：“都是瑶瑶不好，惊扰了外祖母和舅妈。”

“瑶瑶你可不能这样说，舅母可是一直关心着你的生活，只是这几日你舅舅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我需帮忙打理，才误了来看你，可没想到，你就食物中毒了，说起来都是舅母的错啊。”李氏柳云说的倒也不全是虚话，这林家的生意确实有她一半的功劳，林远山生性做事犹豫不决，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李氏柳云拍板，若说她没时间顾及苏瑶的事还真不是虚话，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愧疚，只是那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飘向别处。

“怎么会食物中毒了呢？”

林家老太太用拐棍戳着地，对所有人喊，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是谁给我外孙送的饭菜，这是要毒害我的外孙吗？”

老太太气咻咻地喊，看样子也真是怒了，今日之事没个交代是过不去了。李氏柳云一脸平静地望向陈妈，眼神冷漠而疏离，心里想，你自己屁股自己擦吧，今天我可管不了你。而陈妈此刻也是有些懵逼，她回望李氏柳云，眼神中满是惶恐与哀求，心里说，夫人啊，我这也是按您的意思去办的，您可不能出了事不管我啊，您若不管我，这老太太若是发了飙，我一个下人可是抵挡不住啊。

林家老太太终是在众人的沉默中发了飙，颤声喊道：“到底是谁给瑶瑶送的饭，给我滚出来。”声音尖锐而高亢。

“扑通。”

丫鬟春桃跪在地上，一脸惊恐，脸色煞白如纸，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无助，说道：“是我，是我送的饭。”

她一边说一边求救似的去看旁边的陈妈，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期待，心想，这都是按你要求做的，这出了事，你好歹也要为我开脱几句吧，哪承想，陈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犹如冰冷的利刃，分明就是在说，别乱说，乱说话没有好结果，一瞬间，春桃的心凉了半截，原来事可以按他们要求去做，若是出了事这个锅必须由她来背。

“快说，你这个贱婢，为什么要送有毒的饭菜给小姐吃。”林家老太太是真的生了气，态度十分坚决，就是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这不仅让旁边的李氏柳云惊得眼神跳了一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

面对老太太的斥问，春桃左右为难，眼神游移不定，说是陈妈让她送的，搞不好陈妈矢口否认，还反咬她一口说她污蔑，她是李氏柳云身边的红人，到时李氏柳云一定会出面保她。自己就算今日逃过一劫，日后在这个林府也是无法混了；不说吧，面对林家老太太誓不罢休的态度，又知道糊弄不过去了，最后她咬了咬牙，一个头磕在地上不起，眼里噙着泪，嘴里只说了句：“奴婢该死！”

场景就这样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