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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犹疑

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这是否预示着他们即将到达真正的石头城,但他感受最深的,就是在那些疼痛之中,他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这种温暖,让深藏于体内的孢子感受到了创伤,随后蜷缩起来。

也许他唯一真正拥有的优势,他唯一的天赋,就是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他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拖着疲软的双腿继续前进。也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但最终他站了起来。

耳边有声音传来:“陈阙,也许已经到了。”

不久,他便看到不断前行的楼梯有了终点,同时,令人窒息的阴冷感骤然消减,墙上那些不知名的生物也不见了,那些字变得模糊,不再有任何声音传开来。

虽然,陈阙仍然能隐约看见墙面那些文字,但此时此刻,那些孢子对他的影响反而越来越小,似乎在害怕。

陈阙顿住脚步,不知怎的,他对那纹饰般的字体十分警惕,仿佛就跟那些怪物一样,必定可以伤害到他,然而查看这些文字又有一种舒缓的作用。

陈阙开始变得清醒,他缓缓移动眸子,瞧见一旁的宋弦月,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她又虚弱了不少……

“弦月,你是不是……”陈阙想问她是不是又喂了他血液,可他却无法说出口,毕竟他所想的和所做的都让他无地自容。

宋弦月不在意的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你,是老徐,我也会这样做,你们是我的人,将你们带出来,就要将你们带回去。”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不等让他出事,所以她才会多管闲事。

陈阙微微抿着唇,目光在此落在墙壁上,他并非什么冷血无情的人,既然宋弦月救了他,那他自然而然会关注她的事,帮助她完成任务。

这地方的文字变得更容易辨识,也更容易理解。

于是它接近他,于是,它抛下一切。

一遍一遍的重复,是因为这里的文字意义比较明确,还是隐隐他现在拥有了更多的信息。

很快,他不由得注意到,这个地方其实和宋弦月最后给他们看的那张图纸几乎一模一样,偌大的石头凿成不同的家具,众横交错的纹路,明显有使用的痕迹。

陈阙停了下来,宋弦月将一瓶水递给他,又递给他一瓶药。

“虽然不一定管用,但你现在的确需要服用一些药物。”宋弦月脸色温和,一字一句道,“别担心,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

不久前那些画面依然让他心悸,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幻觉,也许她说得对,虽然没有多少用处,至少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休息片刻后,他们继续往下。

这处狭长的地方似乎不情不愿的逐渐变大。对于这种现象,陈阙却无从解释。

宋弦月也没出声,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已经确定了这东西。

继续前进,心中麻木的意识到,或许还会有更多新的发现需要适应。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做好准备。

稍后,遥远的前方出现了断断续续法光圈,朦胧的白色,十分虚幻渺小。随着他们往下行进,亮光越来越明显。

此刻,宋弦月才出声:“这应该了就是传说中的犹疑。”

所谓的犹疑,其实不过是一种假设,因为不知是否成立,所以暂时做出的命名。

然而,大概一个小时后,陈阙确定那是一道门,只是模糊感依然存在,就好像它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有意将自己遮蔽起来。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陈阙越来越肯定,远处的这大门与他们进来之前他回头看到的有着离奇的相似之处。

并且,那模糊的形态触发了他的回忆,这是一种十分独特的朦胧感。

很快,宋弦月就发现陈阙再次出现了异样。

陈阙开始受到本能的驱使,不断往黑暗中走去,眼神空洞,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

为了打消这样的念头,宋弦月没有任何的迟疑,紧跟在他身后。

毕竟,无论是停留在原处,还是回去,都可能遇到那些怪物和一些诡异的事。

但是,隐隐出现在墙壁上的纹路让她有些不适,仿佛一些咒语般刻在她的脑中,一遍一遍的重复勾勒,代表着某种斥力的立场。

一个小时后,那闪烁的亮光不断增大,但依然十分遥远。

宋弦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甚至产生反胃恶心的感觉。

这是个陷阱!宋弦月告诉陈阙,这样的想法不断增长,让她意识到黑暗中那虚浮的亮光并非什么入口或者出口,而是某种怪物的血盆大口。

加入他们走进去,就会立即被它所吞噬。

好在,陈阙停下了脚步。

墙壁上的文字仍旧持续地向下延伸,陈阙隐隐估算着那道隐门就在下方不到半小时的路程之内。

此时,它就在他的视线中闪烁着光芒,陈阙甚至能感觉到身上有种刺痛的灼热感,仿佛只要看着它,就会被晒伤。

这种亮光吸引着他继续前进,可他却做不到。

他好像被人拉住,无法迈开步子,无法迫使内心克服恐惧和不安。

而下一秒,那股亮光居然消失了,就像是躲藏了起来,这也劝告着他不能继续前进了,否则会和这亮光一样。

陈阙在原地滞留了片刻,坐在台阶上望着那道门,他不知这是不是催眠指令的残余效应,换言之老墨虽然已经不在了,却仍然有办法操控着他们。

与他想法相反,宋弦月发现陈阙能看到她所看不到的东西,也许他的感染源无法消除或者压制某些加密的命令或者指令。

那……他是不是处在一个延长的毁灭过程,而此刻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如果真的存在那道门,那他们必须要过去,这样才能知道其中的秘密。

“陈阙,你能看到那扇门,是不是?”

陈阙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抵达那道门。

那道门的确只有他能看到,但他也因此会变得虚弱,没办法前进一步,并且一旦接近,他们永远无法回到地面上。

墙壁上那些纹路会阻断他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路。

更重要的是,他会被落在半路,就像老墨他们,和他们一样缺乏判断力。

因此,他极为痛苦的转过身,就像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此地,他想要返回,因为在他的视线中,那道由朦胧光线形成的门就跟怪物一样庞然大物。

他惧怕、惊恐,也很无奈,他只能摇摇头,哪怕那地方太重要了,可是他们却无法靠近。

因为,他记得,在他转身的时候,那道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们。

而他们一旦回头观望,却只有那朦胧而熟悉的白光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陈阙希望可以说余下的行程是一团模糊的记忆,就像他真的像老墨看到的那一样,那是火焰,也是地狱,无人能逃脱的灾难。

可是,这样的场景,他并不希望发生在宋弦月身上。

他希望迎接她的是阳光,是她所想知道的真相,而不是毁灭。

虽然一切早就注定了,可是他必须要争一争……

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清楚的记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令人痛苦而恐惧的每一步,每一刻,都深深烙在她的脑海深处。

他也记得,在门前的黑暗中,藏着一个怪物。

那时,他停了下来。

怪物仍然在忙碌那令人费解的任务,那一个一个诡异的字……

陈阙不太确定是否能够再次忍受这样的恐惧,也不太确定宋弦月是否能承受这些场景,会不会发疯?

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些都只是幻觉。

但其实,他也知道,越是懦弱,身体就越是有可能背叛他。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轻易的融入这些阴影中,成为一具游荡在黑暗中的空壳,到那个时候,他也许真的就要留在这里了。

没有失踪,也没有死去,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能想到那个地方丰富多彩的一切,但现实却是如此残忍可怕。

于是,他再次转过身,紧紧贴着墙壁,闭上双眼,再次忍受着那些亮光,一边恐惧,一边领着宋弦月畏手畏脚的前进,随时准备碰到那个怪物,或者被什么古怪的东西缠上……

然而,这些并没有发生。

全都没有,陈阙不清楚原因,只知道那些怪物已经和他打过照面,或许已经查验过他,基于某种只有他们知道的标准,决定将他们释放,从此不再为难他们。

但也许,并非因为他,而是因为宋弦月。

他发现宋弦月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巧妙的融合,原本因为孢子带来的影响也突然消失不见。

让他错愕不已,没错,从她的面容中,他能看出分外的淡漠和平静,就像是一切都不会影响她丝毫。

她虽然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可她却觉得,万事万物都在她掌握中。

其实,他看到过宋弦月的照片,漆黑的长发随风飞扬,眸色清亮,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透过厚重的漆黑,穿越时空。

她……和他什么关系?

为何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怜惜超过了任何人,却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而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给她带来任何危险。

而这一次,若非她十分坚持要下去,他是绝不可能同意继续往下的。

他在下面看到了上一支考察队的领队,他被困在怪物之中,瞪着他,似乎还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更为准确的是是隔着漫长的岁月,因为他自己垂垂老矣。

陈阙所见到的那个人,眼睛深深陷入眼眶,下巴已经瘦的只剩下了骨头。

而且,他的眼神无光,仿佛看不清任何东西。

如今,他处在一个他们谁也无法理解的境地。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吗?还是他早就已经疯掉了?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能看见他吗?

陈阙不知道在他回头看过去之前,他是不是观察了他们许久,也不知道在他见到这个人之前,他是否真的存在。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对视只有极为短暂的片刻,甚至不能说有任何的交流。

但不得不承认,对于陈阙来说,这个人是真实的。

和一个人对视,要多久才算够呢?

他什么都帮不了,而是除了此刻他们自己的安危,他什么也无暇顾及。

毕竟,此刻他想活下去,而且还有另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抛下他,甚至为了救他弄伤了自己,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陈阙觉得自己欠她一个人情。

在他身上,也许还有比窒息更为可怕的事。

只是,陈阙无法知晓在过去这些年中他失去了什么,或者得到了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丝毫不羡慕他的经历。

来到这个石头城之前,他虽然生活拮据,但总归还算安稳。且他从不做梦,至少从不会记得自己的梦境。

之前有朋友觉得很奇怪,有一次好奇问他,如果不做梦,会不会觉得生活很无趣?

但其实,陈阙有种感觉,他可能一直活在一个连续的梦境中,不曾醒过来。

他不知这到底是真实,还是他的自我感觉,毕竟他曾经也被一个噩梦折磨了许多年,深受其害,更别提弄清楚梦境中的情况。

只是,他从不记得,甚至不知道那个梦到底是好是坏。

若是真的较真起来,就是来这里之前,他和徐昌岭说过的一件事。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宋弦月就问了他一句:“我听老徐说你以前做过一个可怕的梦,那个梦到底有什么?”

陈阙抿着嘴,他不知道徐昌岭为什么会告诉她,也不清楚她问这话的理由,干脆没有出声。

“其实,我们本就生活在连续的梦里。”他不回答,宋弦月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我们会醒来,是因为一些事情,甚至可能是一些微小的波动,侵扰到假想的现实边缘。”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做的梦还是我本就是微小的波动,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陈阙一怔,这一次,他第一次有种失落的情绪。

“哦,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梦可能是你的经历,只是你不记得了,它就以这种方式重现。”宋弦月一边说,一边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