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归途
斜阳残血，山林间重归寂静。
阿姎御蛊起尸，端坐于尸虎头顶四下巡视，可谓是威风八面，一时无两。
李长安思索片刻，仍觉有些不妥。
“如此携虎尸下山，怕是要引来诸多窥探，更甚至，前往府衙报案也并非不可能，只能等到天色稍暗，暮色稍沉时......”
虎尸搬运暂且搁置。
眼下却还有两件要事急需解决。
“爹以前带我进山，从不靠近虎伥涧，便是因为那里卧着头山君，没想到最后竟被那王二狗引来......”
崖边山风呼啸，破碎瓷片上仍旧残留些许药液。
李怜月行至崖边，拾起轻嗅。
顿时只觉一股奇特香气直冲鼻腔，却又不知那究竟是为何物，竟能引来山君。
“他和我李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无端害我兄妹？”
闻言，李长安嗤笑一声：“张虎将我李家宝弓视作囊中物，那王二狗又与其沆瀣一气，何须考虑那么多。”
“只是这二人料定能吃下我兄妹，如此才敢尾随偷袭，却不曾想被我提前察觉......”
李长安接过瓷片检查片刻，亦找不出头绪，只得暂且将之收起来，留待后续观察。
“这青瓷瓶，想来便是陈二牛给的，以备后患，至于陈二牛背后......”
李长安停顿片刻，昨日那锦衣公子的跋扈之色跃然心头，旋即指节逐渐泛白。
他本不欲犯人，奈何人欲犯我。
“大哥你是说......那临江徐家？”李怜月不蠢，无须过多提醒便能理清这其中的门道。
“听爹爹说，那徐家乃是临江五姓之一，其下辖产业涉及酒肆、药材、漕运等诸多领域，又与诸多武馆牵连，势力庞杂，盘根错节。”
“若是被他这等人惦记上......”
“阿姐你管他是啷个嘛，再敢惹我们，咱就给他种个‘万蚁噬心蛊’，让他边跳脚，边求饶！”
话音未落，阿姎御虎而来，很是有些嚣张跋扈之气。
座下虎尸适时怒吼咆哮山林，以做恭维，端的是一唱一和。
“倘若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可你力有未逮，难以力敌，又该如何？”李怜月鬼使神差地，忽而想挑逗一二。
“啥？弄死咱？”
白狐脖子一缩，座下虎尸尾鞭一甩，抽断树根枯木：“咱弄不过，那......那叫咱阿姐来，她可厉害了，寨子里面的其他人都打不过她！”
“......不过，老阿婆说咱运气很好，比‘幸运蛊’运气还好，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弄死咱，不然她才不会放我出来......”
闻言，李怜月一怔。
阿姎竟还有个姐姐？莫非又是位狐仙？
“阿姐出去办事了，等她回来，咱让她帮你们出气......”说到阿姐，阿姎抬头挺胸，似乎很是自豪。
李长安心下只余叹息。
也不知这阿姎口中的‘阿姐’回来，见她成天跟着自己兄妹二人跑，彼时会是如何想法。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多想无益，徒增烦扰。
将王二狗尸身推下山涧，李长安取回柘木弓，又在张虎尸身上一番摸索，捡得几个铜子儿，这才如法炮制，将之推坠山崖。
毁尸灭迹，他竟不觉心中有丝毫波澜。
朝下俯瞰。
山涧幽深，峭壁嶙峋。
平常除开山里讨生活的猎户和采药人，这荒山野岭平时不会有人出没，倒是个不错的埋骨地。
做完这一切，李长安抬眼望天。
残阳泼在山脊线上，将松针染作万点金矢，不知不觉，竟又过了几个时辰。
“怜月，可记得虎伥涧在何处？”
“自此地向东三百米便是......”李怜月稍微辨识方位，随即在前方带路。
“大哥这是要替那望月居少东家猎茧？”
李长安微微颔首。
既然盘踞虎伥涧的山君伏诛，那想来便是没什么威胁，他准备顺道去瞧一眼。
若是能寻得雷击木，其上又结石茧，顺手帮那周慕白取来便是。
也算还一部分人情。
——
暮色四合，天际泼墨。
兄妹二人披着夜色绕道远路，终是推开李家院门，待到将虎尸藏进屋内，这才算是稍稍安心。
期间去了趟隔壁，仍旧不见宋二爷踪影。
兄妹二人本想送些酒肉过去，却不知这独居老人去了何处，也无处打听，只好等明日再看。
此次进山，除开山君，拢共打到六只猎物，价值不过四百文。
若不是张虎等人惹来祸事，以李长安的大成箭术，断不至于如此。
不过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虎尸价值，远不是那些野味能比。
将众多猎获清点完毕，兄妹二人方才起灶烧火，不多时便已炊烟袅袅。
两碗米饭，外加一锅青菜炖猪肉，便就这么草草对付。
虽说算不得多好，但和十里村其他人相较，却也算是不错了。
至于白狐阿姎，倒没李长安预想的那般挑剔，很是理所当然地吃了起来。
看得出，此前生活习性便是如此。
“大哥明日可要去临江城？”李怜月夹了根青菜，忽然问道。
“自是要去......”李长安大口吃肉，却也在思索接下来的安排：“这虎尸不宜久置，该趁早卖了，以那望月居少东家此前的态度，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若是拉去集市，引人觊觎不说，叫管事瞧见，少不得刁难，不如交予那周慕白寄售。”
李怜月停箸思忖片刻，也觉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纠缠：“今日寻得雷击木，其上果真结有几枚石茧，若将之交予那少东家，想来定会承这个人情......”
山君伏诛，兄妹二人又赶在夜色降临前去了趟虎伥涧，确有收获。
自雷击木上，寻得石茧六枚。
如此正好还了部分人情。
李长安忽而放下碗筷，自腰间掏出一粗布小包，其内赫然正是几片碎瓷块：“何况，那望月居少东家，定然识得此物......”
语落，李长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人善被人欺，有些账总要好好清算！
——
月上梢头，四野寂静。
李家小院再次传出呼啸破空之声。
李长安挽弓搭箭，李怜月则将箭矢悉数送还，如此繁复不止。
【偿还次数+1】
【偿还次数+1】
【......】
一个时辰后，院中复归寂静。
李长安结束操练，再看道箓，发现箭术大成因果已然偿还过半。
【箓主：李长安】
【箭术（大成），效用：隼目、箭无虚发、百步穿杨、捕风捉影、瞬发三箭......】
【偿还次数：265/500】
“再过两日，想来便能彻底偿清因果，届时便可看一看，宋二爷给我那本‘紫微玄清真解’究竟是为何物。”
李长安收弓抬眼。
天上月明星稀，已是午夜。
夜深露重，晚风吹拂，已然有些凉意透骨，而李长安内心却是愈发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