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龙作乱
如此行了数日，山脉地势由原本的层峦叠起变得渐高。
这一日到得一片群峰处，正要上山，却见有一精壮农户推着两轮车，车上坐着一妇人与孩子，带着包袱细软，拖家带口的从那山上小路下来。
小路甚窄，农户下坡时稍快了些，结果把持不住，惯性甚急，又见前方小路有人，更慌了神。
车上妇人抱紧孩子，那农户则只能死死拽住两轮板车的把手，一边竭力试图控制车辆，一边冲法海与悟空大喊道：“劳让！劳让！”
法海见他冲势太急，怕是要摔，车上又有妇人孩子，喊道：“悟空。”
悟空已然知道师父心意，笑着捏动法决，喊了声‘定’。
法海看得暗暗颔首，这定身咒，道家佛家都有，自己也会，但相比之下，道家法术更亲近自然，定的是‘力’。
不像佛家的定身咒，定的是人，要霸道许多，虽然都是定一瞬间，神仙或许也感觉没有差别，但用在肉身凡胎身上，却必会有所损伤。
不管是施展过程还是效果，感觉都还是道家的定身咒更丝滑顺畅。
农户车辆的下冲之势的惯性顿消，连人带车，在法海与悟空身前停了下来。
那农户虽不知是法术，但疾冲之势瞬间消失，又见这和尚站在身前，自知必是人家救了自己。
想起刚才的惊险，他忍不住后怕的抹了把冷汗。
这才看清法海的长相，却见是一生得白白净净的僧人，看起来倒是和善。
农户感激的冲法海拱手说道：“刚才刹不住脚，幸得大师出手，救得我一家三口，真是感激不尽……”
“是我这徒弟救你。”法海却不抢功，笑着让开，露出身后的悟空来。
悟空身形矮小，只一米三左右，站在法海身后时，农户自然看不见它。
可此时站出来，但见一脸长毛凶相，活脱脱的雷公转世，哪有法海的庄严慈悲万分之一？
农户看得一惊，霎时间吓得骨软筋疲，还未开口，他车上的孩子却已吓得大叫出声。
“啊！”
车上妇人赶紧将孩子揽入怀中抱紧，却也紧闭双眼不敢看悟空。
农户则是下意识的护到妻儿身前，战战兢兢、舌头打结：“鬼来了！鬼来了！”
悟空听得皱起眉头。
猴子中它叫美猴王，那是长得称展的，可在人看来，却着实是谈不上好看。
若是常人见了它害怕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己前脚救了他一家三口，后脚就被嫌弃，这就着实让人不爽。
“你说我是鬼，却教你个乖，鬼最好吃人！一次要吃三个！”悟空装出凶样，冲他露出一口獠牙。
那农户顿时被吓得跪倒在地，车上的妇人和孩子几欲晕厥。
“悟空休得胡闹。”法海皱眉呵斥了一声，悟空哈哈大笑，缩回法海身后。
法海上前将农户扶了起来：“施主无需害怕，我乃东土大唐皇帝御派的取经人，这毛脸的是我徒弟，长得虽凶恶了些，口舌也从不饶人，却实无害人之心。”
那农户见毛脸雷公果然听话躲开了，这才稍稍心安，勉强站住了，却仍旧不敢去看悟空，冲法海说道：“大师好手段，能收这等凶恶的当徒弟，这要是我，怕是多看一眼都要做噩梦，还让它当徒弟哩……”
“那是你肉眼凡胎，认不得真神！”悟空嘿了一声，终是师父开口在前，索性抱着手背转身去。
法海微微一笑，看了看农户车上的大包小包：“看施主对这小路熟悉，该是本地常住的，却带这许多包袱，是要搬家？”
农户此时的恐惧稍定，抹了把汗：“大师有所不知，我确是这蛇盘山中猎户，祖辈历代在此打猎为生，已有几代，因临近鞑城，平时可将些猎物皮毛拿去城中买卖，再换些所需之物，生活虽不算富足，但也足以过得去。”
“只是年前这蛇盘山下的鹰愁涧突然多了一妖怪，只月余时间，便将这漫山的猎物吃了个精光，前两个月开始又对山上农户的牛羊下手，虽暂时还未吃人，但这漫山的其他活物都快被吃光了！”
“大师你说，这猎户没了猎物，农户没有了牛马，还怎么在这大山里讨生活？”
农户说来连连摇头，叹气道：“因此只得搬家，再不走，且不说那妖怪会不会吃人，纵是不吃人，我等也活不下去了！”
“鹰愁涧？妖怪？”法海一听，心中已然多了几分明悟。
悟空说西海龙宫太子被观音菩萨劝贬来此处等候取经人，以观音大士从灵山前去长安的时间，正好是去年年尾的事。
如此说来，这所谓的妖怪大有可能便是那白龙在作怪了。
法海听得心中暗暗冷笑。
虽说没有吃人，但吃了猎户的猎物、吃了农户的牛马，大量杀生不说，在这大山中，那却也与杀人无异了。
西行取经，求取的是大乘佛法，号称可渡化众生。
可观佛门所为，只管他们的取经大计，只管安排沿途，却不理会因此给沿途百姓造成的后果，让黎民遭难，却奉之为功德……
所谓渡化众生，便是这样一个渡化法？
这样的经文，真不知取来作甚，全是过场！如此灵山殿前，需又多一问！
至于这白龙……虽说是道家委派给自己、也是自己用来平衡西行气运的重要人物，但如此为祸一方，也必饶不得它！
若没个说法，教他死罪不免！便有说法，也要它活罪难逃！
这猎户质朴，感念法海救命之恩，开口说道：“我虽不知什么取经，但大师于我家有恩，若一意要往西去，可就此下山，随我往左边绕路去鞑城，那边自有大路往西，可避开这妖怪，否则纵然大师与你这高徒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斗不过那妖怪。”
悟空听得好笑，从法海身后转出来：“你这农户好没眼力，说你认不得真神，不识我便也罢了，连俺师父这般庄严法相，你也看不出个高低？不是和你吹牛，任它什么妖怪，在俺老孙和俺师父面前，都只若泥鳅！”
农户现在知道和尚压得住他，倒是不怕了，皱起眉头来：“你也只是长得凶恶些，看你身高不足五尺，能有多大能力？却不知那妖怪云里来雾里去，身长数百丈，便似七八百斤的壮牛，也一口就吞了哩！你怎斗得过它？只会与我吹这牛皮！”
悟空眉头一挑，正要再说，却被法海拦住。
法海问那农户道：“你既要携妻儿去城中，可有谋生之法？”
农户苦道：“生来只会打猎，有什么别的谋生之法？还不都是被逼的，只当逃荒，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如此，那便不如回去。”法海哈哈一笑，看向前方鹰愁涧的大山峭壁：“佛渡众生，当使众生乐，而非众生苦！今日我便替你等山民除了这妖，教他赔偿你等损失，还此山间一个平安喜乐！施主若不信，在此间稍候，半日便有分晓！”
说完，他大步往山上走去。
猴子见师父动怒，知那白龙必有劫难！
这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只好热闹，喜得抓耳挠腮，急忙跟上，煽风点火道:“这孽龙！祸害黎民，师父莫看我与老龙面子，必不能轻饶了它！”
那农户却是听得张大了嘴巴。
半日？半日便要除那恐怖大妖？
等等，龙？！
怕是误了这和尚性命了！
他连声大喊，想要劝阻，救恩人一命，可只这愣神眨眼间，却已不见了那师徒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