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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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痛苦的回忆

见南归雁不讲话,老马倌低头喝酒,只是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想停也停不下来。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丰神俊朗,化名马云亭走在金夷国达官贵人中,把在各地收集到的珍奇异宝献给他们,与这些贵人混得烂熟,借此为魏国打探消息。

每隔一段时间他在民间采集珍玩时,总会有意经过魏国京城,乔装改扮后进入大将军府中,除了分析情报,制定对策外,还会逗弄刚学会走路的易云轩。

那时候,大将军易中天用他探到的情报打了许多胜仗,狠狠伤了金夷国的根基,金夷国差点就此覆国。

为此,金夷国上下恨毒了马云亭,立誓要将他碎尸万段,故而发生了震惊京城的“春日血案”,一夜之间他秘密安置在京城的家眷,被金夷国派来的杀手屠戮殆尽。

那年,他新婚的妻子已怀胎十月,马上就要临盆,待他得到消息赶回家中,只看到满室鲜血和扔在妻子身旁的婴孩,一个连头发都长好的女婴。

那些杀手竟残忍的剖开妻子的肚子,生生拿出那个婴孩...那血腥的一幕直接将他击垮。

从此,他不再关心任何事,国家兴旺与他何干?打不打胜仗又与他何干?

他眼前总是浮现那个小小的、微微发红的女孩,黝黑的头发,红红的脸蛋,紧紧握着的小拳头,嘴唇发紫的躺在血泊里...

那样小小的一只,还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没感受爹娘的拥抱,没见过漂亮的花朵、香甜的乳汁,所有的世间美好都还没感受,就被这样被残忍地杀害。

这一切的报复都是因为自己。

马云亭深深的悔恨,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做什么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千面狐狸’,不做令魏国人人敬昂的“细作之尊”,只做一个普通人,与家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辈子。

此生足矣!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金夷国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有大量的杀手涌入,易中天派了许多人保护他,为他挡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在一次重伤之后,干脆将计就计对外宣布重伤不治,将他悄悄藏进军营。

曾经令金夷国闻风丧胆的‘玉面书生’‘千面狐狸’就这样消失在了人群中。而军营里多了一个整日醉生梦死,醉了就抱着柱子哭,累了就躺在牲口棚里睡,邋里邋遢的老马倌。

军营里本是禁酒的,但是大家看云麾将军不发话,也就都不敢做声,由着他闹,好在他除了喝酒没有别的出格行为,便都习以为常了。

屋子里很静,老马倌喝酒,南归雁发呆,谁也没有说话。

“哧”一声抽鼻子的声音,接着一连串抽气到气噎的声音传来。南归雁抬头,惊讶地看到老马倌泪流满面,像个孩子似的哭泣,双手掩面,泪水从满是骨节的指缝间流出,身体微微颤抖。

南归雁起身过去,扶着他的肩膀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闺女...闺女...”老马倌拉住南归雁的手口齿不清地喊道。

南归雁心里一惊,知道酒醉的老马倌认错了人。

“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害你们早早殒命,你别怨爹...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南归雁低头看着老马倌,从他的呢喃里知道了他的痛楚,虽不知她们为何而亡,但看着老马倌花白的头发,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存活于世,心里挺不是滋味,遂轻抚他后背安慰。

睁开眼,头晕沉沉的,只是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每次想念妻女痛哭后,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老马倌靠在粗陋的,有些硌人的床头上,闭上眼重温着抚在背上的那只手的感觉,有丝丝温暖如藤蔓一般轻轻的缠绕着他的心,让他感觉不那么寒冷。

很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伤心难过,从没人来关心、安慰他,闭上眼就是令他痛苦的画面,那种令他窒息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喝酒,不停的喝,让自己醉死过去,这样才能在昏睡中获得片刻的平静。

“醒了?”南归雁从外边进来,小心地将手里捧着的粥碗放到桌上,又从腰里解下馒头袋子,从火架上盛来热水端到老马倌身前,“洗洗吧,你昨晚喝多了...热水洗洗舒服点...”

“哎,这我老汉可不敢当...我...”多少年没洗过脸了,忽然这样被照料实在不大习惯,老马倌正欲拒绝。

“洗吧...不过以后不能再喝醉了...”南归雁轻声说道。

看着眼前脸蛋黢黑的南归雁,虽然冷着脸,眉眼间尽是青涩,像极了因关心而管束老父的严厉女儿,老马倌心里一酸,禁不住的想,这是老天爷见他可怜,给他送了个孩子吗?

见他发呆,南归雁微微有些尴尬,“不行?”

“你敢管我老汉?”老马倌抽了下鼻子,掩饰着微微发红的眼眶,哑着嗓子低吼,“放眼军营,你看谁敢管我?”

这话激起了南归雁的小脾气,不示弱的直了直腰杆说道:“我!我敢!你喝醉了酒哭得我满身泪水,还把鼻涕擦到我身上...我就这一身衣裳,再这样几次,我便没衣服可换。”

“所以...你必须听我的。”南归雁扬着小脸,强硬的命令,末了还不忘威胁一句,“否则,以后再也别想吃南瓜抓的兔肉,再出军营也不给你带你爱吃的花生米。”

一老一小,相互对视,像两只炸毛的公鸡,随时准备扑楞翅膀冲上去。

“不喝醉便不喝醉,”老马倌打破僵持弯腰洗脸,边洗边说,“不过,我可不是馋你的兔肉...但是...花生米不能不买...”

南归雁有些意外,哑然失笑,这是同意啦?这么简单?

南归雁马棚牵了匹上等好马,带着南瓜出营。

自从上次跟随运粮队大胜归来,南归雁把功劳都给了徐钊,军营里没人知道他的功绩。

但是,他隐隐觉得那里不对劲,现在出军营牧马监事曹宁也不多问,他随便牵匹马出去遛也没人拦着,唯独那匹枣红马不再让他碰。

军营里好马很多,何苦非骑那一匹,南归雁才不较那个劲,之前骑它不过是为了练习骑马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