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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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蝉翼软剑

那沈荡不明不白脸上挨了这一掌,心中颇有不满,他捂着脸,正要开口,却看见雨硕怒目而视的面孔,他心里一怔,不知自己是又哪里得罪了她?是先前使摩柯指决为她疗伤时用力过猛了么?抑或是自己早该放开她,让她一个人走了?沈荡不明所以,也不敢开口发问,生怕右脸也挨一下,所以只是低着头,在不敢看她。

这雨硕打了一掌,心中也泛起涟漪,其实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双眼真的在瞧那儿,或许是在看先前为自己疗伤的地方是否需要继续运气吗?这笨弟弟连改口叫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想占便宜了么?也说不准,男人为了那一哆嗦,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或许表面是一副诵经礼佛的正经模样,内在早就是对男女之事轻车路熟了?也说不准,雨硕又看见他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也不为自己辩解,低着头不敢讲话,心里渐渐有些后悔,后悔的不是打了一掌,而是应当轻一些,望着沈荡左脸若隐若现的红色掌印,雨硕心疼起来。

两个人挨了一会,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盼着武懿能快些回来好继续上路。终于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马蹄声,沈荡连忙抬头去看,正想问问是不是遇上了麻烦,却不想竟是一女子,模样只有十八九岁,生着一对可爱的虎牙,脸上酒窝好看,眼睛大大,骑在一头小青驴上,那驴头下边挂着一个铃铛,走起来叮当作响,那女子看见这里坐着两人,脸上来了兴趣,骑着驴子慢慢在沈荡雨硕面前停下,她打趣地问:“这里可是有间茶歇?”

沈荡摇摇头,没听出这话里的别话,只是回答:“没有没有,前面没有茶歇。”

“你笨死了,她是问我们坐在这儿干嘛。”

沈荡摸不着头脑,皱着眉说:“是吗?我们在这里等一个朋友,没别的事。”

“哦,没别的事,你不是坏人吧?这位姐姐腹中中剑,要等人,为什么不进县里等?你莫不是欺辱她的坏人,没想到她武艺不凡,两人打得两败俱伤,现在就只能搂着她占点便宜吧?”

沈荡一听,啊了一声不知道如何解释,连忙把手从雨硕腰间抽了出来,雨硕被他这么一弄,咳嗽了两声,咳出斑点血迹。

“不是不是,施主,啊,这个,小妹请不要误会,我们真的是在这里等人,我们不走饶县,要去杭州,走外面方便些,我们的朋友进去牵马了,姐姐,你说句话呀。”

雨硕看着他焦急的样子,面含微笑,摇摇头,说:“好妹妹,你别听他的,你快去叫人,他,这个花和尚要非礼于我,幸亏你到了,否则我真的要去跳西湖了。”

那女孩听了,唰的一声拔出剑来,那是一柄寒光四射的蝉翼软剑,长不过三尺,剑身锋利,剑柄纹路丰富,似乎刻着一只展翅的蓝色燕尾蝶。她压着剑,翻身下驴,一剑指在沈荡的脖子上,沈荡不知怎么办,躲也不好,不躲也不好,只能是看着雨硕,表情焦急,雨硕在那软剑剑尖终于要刺穿沈荡的脖子之前伸出手去,拉开了沈荡的脖子。

“你这妹妹,自己爱说话外话,听不出是玩笑吗?”雨硕嗔怪地说,看着有些惊魂未定的沈荡,她听了也只是笑笑,旋转剑柄,软剑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剑身随即发出一阵怪响。

“好剑!”雨硕又说。

“你也懂剑?”她问。

“略懂一二,不知妹妹是哪一门派弟子?”

“昆仑派,师父是昆仑掌门何洛书。”

“昆仑派有一门使蝉翼软剑的剑法么?”雨硕忽然紧张起来,聚精会神地追问。

“怎么没有?我师父闭关多年,虽然没有学会那追魂十二式,但却钻研出了破解追魂十二式的法子。”

“就是软剑?”

“不错,就是软剑。”

说罢,她剑锋一转,剑身duang的一声在空中画了个十字,接着收剑入鞘,眼神里颇有骄傲,雨硕的脸色早如猪肝一般,嘴角抽搐,恨不得马上拔出剑来一较高下。

“那你师父有没有说别的事情,关于他为什么不会追魂十二式?”

“当然有说了,”那年轻女孩望着地上的落叶,漫不经心地说,“那追魂十二式是专攻下九流的剑招,上不得台面,当年那既魈子仗着自己是个女人,专用这样的下九流剑法偷袭,那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们爱惜荣誉,自然是个个落败啦,所以呢,我们在上昆仑拜师前,都要去那既魈子的墓前,用一把木剑对她的墓碑连劈三下。”

她说着话,一脚踢开地上的落叶,转过头才想起忘了问雨硕的门派,于是说:“姐姐既然问起我师父和追魂十二式,也是出自名门正派吧?不知姐姐是哪一门派的高手?师父说过,在外行走,要多有尊重。”

说罢,她握剑行礼,那雨硕却是早已气得发抖,恨不得马上掏出剑来一较高下,沈荡抢先回答说:“她是峨眉弟子。”

“哦?峨眉呀,我还没去过呢,不知姐姐叫个什么?好下次峨眉一见?”

“她,法号忍虚子,对,忍,嗯,我们下次峨眉一见,再向你讨教,如何?”

“不必了,峨眉忍虚子,现在就领教女侠的剑招!”

雨硕说着话,一手扶着大石头站了起来,沈荡连忙去搀扶,雨硕一把推开他的手,脚步踉跄地站住,右手荡出长剑,剑尖一点,即向那女孩刺去,那女孩却也看不出内情,以为只是切磋武艺,也弹出软剑应对,那软剑要短上不少,但剑身轻盈,回护速度快,要论剑法修为,这女娃无论如何都不是雨硕的对手,只是雨硕伤重未愈,那蝉翼软剑又是为克制她母亲的昆仑剑法而打造的,两人一时之间竟杀得难舍难分。

雨硕原以为自己就算中了一剑,凭着剑招也能轻松战胜面前这不谙世事的师妹,却没料到,她师妹的悟性着实不低,昆仑派入门剑法练得极为到家,一招一式,颇有她母亲既魈子当年的风范。那女生心中也渐渐察觉不对,两人躲在饶县外不进去,一个看上去不是和尚但听上去是和尚,一个说自己是峨眉派弟子却会使我们昆仑派剑法,好生不对,她也不当这是一场普通切磋,慢慢使出全力。

杀了十几个回合,雨硕腹中伤口忽然破裂,鲜血渗透出包扎的衣服碎片上,沈荡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却也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听秀坊二当家的脾气,只得在一旁枕戈待旦地等着,手指昨晚被雨硕一次,此刻仍不灵光,但他已下定决心,一旦两位有性命之虞,自己就是不要这指头,也要以指对剑抢先救人。雨硕知道自己已经出血,再战下去,情形恐与自己不利,索性咬紧牙关,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手腕一紧,唰唰刺出分光九剑中的前八招,招招直奔要害,那女孩大惊失色,蝉翼软剑就是回护再快,也挡不住这几招雨硕的看家绝学,仓皇之间,身上已中三剑,雨硕见这初学女孩竟能挡住自己的五招,心中有些不平,正要使出第九剑时,再也吃撑不住,腹中献血已经染红了沈荡先前包扎过的地方,原地跌落下去。

沈荡连忙去接,小心地把雨硕抱在怀里,手按压着伤口,左手捏出摩柯指决的疗伤式,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雨硕体内。那女孩中了三剑,也是流血不止,原地盘腿而坐,默念口诀开始运功疗伤,沈荡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雨硕却不领情,两眼凶狠地望着那女孩,她张开嘴,用虚弱的声音对沈荡说:

“杀了她,杀了她。”

沈荡一惊,看着雨硕,说:“这万万不可,我是捕快,怎么能...”

“她认出了我的剑法,她回去告诉,告诉我爹,他会派高手来追杀我们,必须,杀了她,快,趁她疗伤,快动手啊!”

这一句动手惊动了那女孩,她撑着手臂,艰难地站起来,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慢慢走近,沈荡仍是坐在地上,怀抱雨硕,心里早是有万马奔腾,骂那武懿不过是牵个马,怎么还不回来。那女孩左手按着胸前的伤口,脚步放得很慢,眼里半是疑惑半是恐惧地看着雨硕。

“敢问姐姐,到底是峨眉派哪一位高手门下,竟会我们昆仑山脉的分光九剑?”

雨硕不答,见沈荡不去动手,又要自己站起来,沈荡一见,不能再让她滥杀无辜,伸手去点了她的穴道,她顿时觉得双手双脚失去知觉,动弹不得,只得破口大骂:

“好你个坏弟弟,见了美人,不听姐姐话了是不是!快,我叫你杀了她!”

沈荡任由她说,站起身,对那女孩行了个礼,转身对雨硕说:“我不清楚姐姐的门派家世,只是听她描述,她也是受何洛书蒙骗的好人,姐姐,如何能错杀好人呢?真正该死的,是那何洛书才对。”

“我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那女孩尖叫,横向刺来一剑,沈荡不急反应,幸亏软剑剑短,只在沈荡肩膀处割开一处三寸长的口子,那女孩再想出手,沈荡反手使出摩柯无量,正中她的右手手臂,她忽觉得手一酸软,剑掉落在地,雨硕见状,放声大笑起来。

“好一个何洛书,教个徒弟,杀人拿不准要害,拿剑的手竟然也能发抖,哈哈哈哈!”

沈荡发现出手过重,这女孩的内力平平,习武不过三年的样子,连忙俯身去捡起来软剑,双手递给她,那女孩听雨硕的嘲笑,自知今日无法为师父正名,还受了许多侮辱,心中一急,竟然流出许多眼泪来,哭得梨花带雨,肩膀耸动,沈荡双手握着剑,不知何去何从,这时,雨硕在他身后说:“弟弟,你给我解开,我不杀她。”

沈荡转身看她,面色忧郁。

“你说的对,罪人是那何洛书,与她无关,你让我起来吧。”

沈荡信了这话,两下解开了雨硕的穴道,雨硕喘了口气,慢慢起身,接过沈荡手中的软剑,细细观摩,忽然一剑向那哭泣的女孩刺去,沈荡一惊,大叫不可,却没想到那剑在空中停住,又慢慢收回。

“好剑啊,姑娘,你别哭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剑法可比你差远了。”

那女孩哭得睁不开眼睛,雨硕去拉起她的手摇了摇。

“好妹妹,是姐姐说的不对,你想学分光九剑不想?”

这话果然点醒了她,她蓦地停下哭泣,睁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雨硕,点点头。

“可是忍虚子姐姐,你师父到底是峨眉派的哪一位高手?你这样外传她的剑法,她不会怪罪于你吗?”

雨硕脸上泛出了淡淡的微笑,雨硕说:“姐姐不叫忍虚子,也不是峨眉派弟子,姐姐和你一样,也是在昆仑雪山里学的剑法。”

沈荡见二人和解,心中甚是宽慰,方才中剑的伤口此刻开始冒血,他忽然剧痛,捂着伤口半蹲在地上给自己疗伤,那女孩连忙从怀中掏出金创药给沈荡敷上,她白嫩的手沾上鲜血,那血在她手背好像绽开了一朵莲花,沈荡谢过,那女孩又想起什么,冲到雨硕身旁,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粒药丸。

“姐姐,这是曲雪夜还丹,昆仑山疗伤灵药,你吃一颗吧?”

雨硕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曲雪夜还丹,是采用昆仑山雪莲、昆仑火浣草和昆仑山顶几百年的积冰制成的灵药。那昆仑山本是极寒之地,却生着一种火性甚猛的草药,叫做火浣草,这草做金创药,外敷一般伤口,不出三日就能康复,用这草制药,须加入雪莲和积冰中和,吃下肚去,即使是在大雪纷飞的午夜昆仑,身子也暖和万分,有如回到了家中一般,所以叫做曲雪夜还丹,当年昆仑十三高手集体中毒时,昆仑派内所储存的曲雪夜还丹竟然被人洗劫一空,十三高手又不知是中了何种毒药,不知该如何运力疗毒,只好病急乱投医胡乱医治,最终逐个死去。

雨硕看着她手中的药丸,想起了自己被师兄弟护送下山时的情形,她回头看去,那千年古山巍然屹立,一阵飘雪迎面落下,师兄弟们焦急万分,唯恐何洛书追出来斩草除根,哪怕是亲生骨肉也不放过,雨硕还在襁褓之中的妹妹就已经死在了何洛书剑下,其余昆仑师兄弟拼命护她,力要为掌门既魈子留下一条血脉。

当年的她对于这些打打杀杀还有些懵懂,只知道是家中发生了大事,母亲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再醒来时已驾鹤西去,父亲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举着剑在昆仑雪宫里跑来跑去,她只以为是又有人上山来踢馆,心里笑来者不自量力。

雨硕那时候,也就眼前这小姑娘一般大小。

她接过药丸,吞咽下肚,望着她俊俏的面容,有些欢快地问:“还不知道妹妹叫个什么?”

“我叫何啸寒,自小被何洛书掌门收留,他说收留我的那天,昆仑山下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所以叫我啸寒,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