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耍无赖
风停雨歇，午后天空逐渐开始放晴，但悬在我心头的乌云并没有随之消散，反而随着脚下的烟屁股越来越多，变得更加阴郁…
我摸出身上的最后一跟烟，点燃后深深吸了几口
见门口保安亭里的门卫转过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趁机摸进园区，然后直奔指示牌上标注的C区而去
“就是这里了…”
我呼呼喘着粗气，脚步停在了一栋四层的独栋办公楼前。
这座建筑有点像吃鸡游戏里的那种带车库的造型，不同的是整个一楼都是停车的地方，在车库旁有一个可以直达四楼的电梯。
把夹在手中不知道何时已经熄灭的烟屁股扔进绿化带旁的垃圾桶里，我咬了咬牙，钻进电梯后按下了旁边贴着京莱建业四个字的4楼键
“欢迎光…”
没想到从电梯出来便直接出现在大厅之中，不仅我愣了，坐在前台低着头玩手机的小美女也是差点没反应过来
“美女，你们老总在不在？”
小美女有点呆头呆脑的，看那清澈中带着些许愚蠢的眼神，我估计这家伙要么是实习生，要么就是刚从校园里出来的
“呃…在的，请问您是？”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见大厅里没人，我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径直往办公区走去
在前台小美女的一声声“你干嘛”中，我脚步飞快，穿过设计部之后转个弯，一个个挂着牌子的办公室映入眼帘
一眼就看见了过道最深处挂着总经理牌子的办公室，我咬了咬牙，敲响了门
哪怕里面坐着的是一头吃人的猛虎，今儿我也得闯上一闯
或许会像垃圾一般被人扔出去，也有可能今晚会在附近的派出所过夜，但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过年了，工地上还有一群人在眼巴巴的等着拿钱回家过年，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按照惯例，他们早该坐上回家的火车才是，可是他们今年没有。
因为他们在我一个电话之后便千里迢迢赶过来帮我，结果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工钱都被那狗日的包工头给卷跑了，对此，我难辞其咎！
刚开始的时候姓魏的还时不时的漏个面儿，说公司没有打款，他也没有办法
他也答应我们他会催着公司，把这事尽快处理，争取在年前把我们的工资落实。
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半个月了，渐渐的，连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而我们已经弹尽粮绝，快要走投无路。
这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其实其他人心里也清楚，但他们相信我，所以来的并不是快被绝望冲昏头脑的他们。
我十七八岁就开始在工地上混，这十来年像包工头卷款跑路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碰上
京莱是月儿湾项目的承建方，包工头跑路了，我知道只能找京莱的负责人谈才能有结果。
这种事情找那些个部门领导毛用都没有，无休止的踢皮球能够把我们拖死在这儿…
无论如何，至少也要让每个人能有钱回家过年不是？
“你是？”
推门进入办公室，我率先看到的是一个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背对着我的女人。
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她身上，她的身影由于逆光显得有些模糊有些朦胧飘渺。
她听见动静之后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女人明眸皓齿，肤若凝脂
我眯了眯眼，感觉沐浴在圣光中的她或许就是故事中的仙子。
“你…你好！请问你是京莱建业的总经理嘛？
我叫将离，是你们公司在月儿湾那个工程的外墙涂料的带班。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工友们都没钱回家过年，所以我来这里是希望你能把拖欠我们的工资发一下…”
说明来意，我站在门口局促的看着对方
此刻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来这里是想要拿到我们应得的血汗钱，但我居然莫名的生出一种…负罪感？！
很奇怪。
我不理解，但没等我想明白，也没等女人开口，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追过来的前台小美女给推开了。
她先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才转过头对落地窗前抱着双臂的女人道歉。
“刘总，对不起，我…”
女人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叫她出去给我泡杯茶，然后踩着高跟鞋坐回了办公桌后的旋转椅。
“将离是吧？月儿湾那个项目所有的工程进度款我们公司每个月都是按时打下去了的，所以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找我吧？”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但说的话很不好听！
见她冷着张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后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嘲讽，我顿时就怒了：
“包工头跑路了，不找你找谁？”
我的声音随着情绪的波动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他卷钱跑了，这是我们工人的错吗？
不管他是你们公司通过招标的方式或者什么渠道找来的，他代表的是你们公司，我们是给你们公司做事，责任应该是你们承担才是！
我们只是干活的工人，凭什么把你们识人不明所造成的后果让我们来全部承担？”
“呵！”
女人闻言冷笑，或者是被气笑了
不过这带着三分不屑大半嘲讽意味的轻哼落在我耳中却很刺耳。
“这件事找到你们那包工头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我的建议是报警，然后走法律程序。你在我这里大吵大闹并没有任何用！”
女人说着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没几分钟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波浪扭着胯推门而入
“刘总，这是月儿湾避暑山庄项目每个月工程款的打款记录～”
大波浪把报表递给办公桌后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的女人后便扭着臀出去了。
“要不要看一下？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叫人和你去银行把流水打出来！”
女人把报表拿起来翻了翻之后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
此行我的目的并不是来证实公司有没有打钱而是来要钱。
不管钱打给了谁，反正事实是我们没有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血汗钱。
“既然不看，那就请你出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忙！”
见女人开始下逐客令，我顿时就急了。
怎么办？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黔驴技穷的我突生急智。
既然讲道理讲不过，那我只能耍无赖了！
“那你去忙吧，我拿不到钱我就不走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既然没钱过年，那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我说着走向一侧靠墙的沙发，端起前台小美女泡的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之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
女人闻言气急。
她手指着我，叫我立马离开，说是再不走她就要叫保安了！
我哼了一声，不为所动。
“别说保安，就算是警察来了我也不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国家早有规定，农民工的工资必须每个月按时打到卡上，我们进场的时候做完安全教育便把银行卡复印件交上来了。
你说给钱了，那么钱呢？
钱在哪儿！”
茶几被我拍的啪啪响。
我虽然只是初中文凭，没什么文化，嘴也比较笨，但并不代表我傻！
来之前我也多少还做了一点功课的。
只要死咬着这一点，加上弱势群体buff以及对农民工欠薪这事儿的重视程度，我尚有一战之力
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
不！
可！
能！
不说别的，就光涉嫌偷shui漏shui这一点我就能吃定她！
女人闻言像是被摁了暂停键，身形一滞
“呼！”
她轻轻吐出胸口的浊气，再次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报表翻了起来。
良久…
她抿了抿唇，丢下一句‘你先回去，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然后转动屁股下的旋转椅面向落地窗
我闻言撇了撇嘴。
又来这一招？
煞笔才信！
“这句话你们项目部的经理已经给我说过不下二十遍，结果呢？我还是那句话，不给我钱我今儿就不！走！了！”
“你！”
女人猛地起身，转头看向我。
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柳眉倒竖，脸色冷的吓人。
如果眼光能杀死人，或者是杀人不犯法，估计她是真想把我给片了！
可惜没有如果。
女人也知道我说的没错，而且这年头网络发达，要是把这事儿闹大了，所造成的后果更严重。
可是自己已经付过钱了，让自己再付一遍钱，这没有道理啊！
况且，这钱是自己说付就能付的吗？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哪怕她是总经理也不能逾规！
或许是觉得和我这个无赖在这里胡搅蛮缠实在没价值，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见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过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直接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见状赶紧起身跟着她。
想跑？
没门！
今天见不着钱我就跟定她了，耶稣来了也不行，我说的！
我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