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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被贬
围猎之前还要先听昭顺帝讲几句开场白,随后围猎才开始。
徐晏清给我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说:“这马叫踏雪,性格温顺,我特意牵来的,
你要不要试一试?我给你牵着马”
我的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好啊好啊!”
徐晏清温声教我技巧,扶着我踩上脚踏上马,
他牵着踏雪慢慢的走动,眉眼温柔,眼含笑意,
在这一瞬间,没由来的,我忽然很想让他活下来。
他不敢牵我往深处走,只在外围打转,
忽然间,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今日真是好运气,竟然射到一只落单的母狼,
还活捉了两只小崽子,等我待会儿便把他献给圣上”
“恭喜李兄恭喜李兄”
“哈哈哈李兄今日可真是勇猛”
“谁说不是呢,那一箭可真是射的好极了”
一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和徐晏清对视一眼心道不妙,
原来历史上的狼群围攻是这样来的!
徐晏清立即翻身上马把我圈在怀里,
顾不得许多,他直接策马带我回营地。
他沉声道:“待会儿什柒会带你去找平昌的夫人叶氏,
你先暂时跟在她身边,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好”
我应声,看着他上马往昭顺帝狩猎的方向去。
既然有母狼和幼崽,就说明附近可能有狼群。
但徐晏清不敢保证一定有危险,所以只好先去找昭顺帝,
确定他的安全,让负责守卫的御林军加强防御。
历史上鸣鹿山一事,就是昭顺帝被狼群围攻,
陆景川护驾有功,徐晏清再遭斥责。
既然我们先发现了这一件事,那是不是......
什柒带我去找叶氏,
她的长相温婉,行事风格有些强势。
听完什柒的转述后,她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照顾好迟姑娘的”
说着她朝我友好一笑:
“叫我芸芷便可,我与你大不了几岁”
“是,我叫迟夏”
“坐,不用拘谨”
我羞涩的笑了笑,在叶芷芸身边坐下,
闲聊时我了解到她与杨晟青梅竹马,
还没拜官之前就嫁给他了,
说着她又好奇我是怎么和徐晏清在一起的,
她调笑道:“别看徐大人性格温和,
那才是真真的高岭之花,不过他比陆大人近人情多了,
或许因为他与平昌都是寒门出身,
更明白百姓之苦,也更加仁善,
当初苍溪郡一事....”或许是提到不该提的,
她立刻止住了话头“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究竟是如何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
我把遇见他的事情简略告诉了叶芷芸,
还没说完,外面就一阵慌乱,
说是有狼群出没,恰好与昭顺帝撞上了,
把伴驾的徐晏清一行人困住了。
我心下一紧,顾不得其他,立刻便出了营帐。
徐晏清护着昭顺帝往营地来,一箭射下飞扑过来的狼,
营地中的御林军也匆匆赶去护驾。
我看见那个射死母狼的李兄也在其中,难怪狼王这么愤怒,
它的崽还在那个李兄手里呢。
陆景川比他们先一步回到营地,并没有遭遇狼群的袭击,
我看见他坐在高大的马上,没有上前帮忙,而是搭箭拉至满弓,
瞄准了其中一人。他出身士族,自小精通骑射,
陆景川勾起唇角,以为这一箭志在必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跳都几乎要停滞。
“咻——”的一声破空声传来,
“徐晏清!!!”
他要杀徐晏清!!
徐晏清听见我的声音转过头来,
看见那支箭下意识的侧身险险避开了那支箭。
擦过他的脖颈杀死了他身后的那只狼王。
我惊魂未定的看向陆景川,他此刻正微微眯着眸子,
神色不虞的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些许杀意,
我的心狠狠一跳,他持着弓箭的手刚有动作,
叶芷芸便在这时过来,她面带些许紧张,把我挡在她的身后,
“臣妇杨叶氏见过陆大人”
他冷笑一声,扬起下巴看着我:
“见到本官为何不行礼”
叶芷芸把手伸到背后悄悄拽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赶忙学着她的模样行礼:
“我....臣、臣妇徐迟氏见过陆大人”
差点忘了我是以徐晏清家眷的身份来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问:
“你是徐晏清的妻子?我怎么不知道他成婚了?”
我脑筋转得飞快,灵光一闪:
“我和他拜官以前就有婚约,
从前一直生活在苍溪郡,
去年才来的帝丘。”
对不起了叶芷芸,借你的故事一用。
挡在我身前的叶芷芸嘴角一抽,
连忙道:“徐夫人不大懂帝丘的规矩,
若是有哪里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说着她觑了眼陆景川的脸色又道:
“我的夫君还在那边,心中实在担忧,
若陆大人无事,我与徐夫人便先行离开了”
陆景川没吭声,叶芷芸心下一颤,还要再开口,
就在这时,他终于说话了:“去罢”
“告辞”我与叶芷芸飞快行了礼,
脚步匆匆的朝徐晏清那边走去。
狼王被陆景川阴差阳错的射杀,
狼群生了惧意,纷纷逃窜。
我心有余悸的抓住了徐晏清的手腕,
“你有没有受伤?”我绕着徐晏清看了一圈,
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伤痕,
又看了看他的脖颈,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心下后怕:“幸好,幸好你躲得快”
徐晏清垂眸看着我,抿着唇瓣,
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欣喜:
“你在关心我”
闻言我好似被烫到般飞快缩回了手,
感觉指尖都还留有余温,我有些羞恼,
推着他往御医那边走:
“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快去找大夫看,
你别和我说话了徐晏清!”
“好”他满口应下,步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就这么看着我。
我佯装生气:“徐宴清!”
因为狼群围攻,昭顺带被搅扰了兴致,
又担忧狼群会去而复返,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帝丘。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昭顺帝先是夸奖了一番陆景川,
赞扬他一箭射下狼王,护了圣驾,
赐良田百亩,黄金五百两,却只字未提徐宴清。
一连几个月徐宴清都遭受申饬,
朝堂上人心浮动,明白他这是失宠前兆。
又过了几天,这天刚好立夏,我正在家里倒鼓做冰粉,
忽然听见门口传来马蹄声,几名御林军押着徐宴清下了马车,
我心下一惊,手中的木瓢直直摔落,水洒了一地。
“徐宴清!”我太着急,声音都喊劈了。
他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另一辆马车上又下来两名太监打扮的人,
为首的那个手中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御林军押着徐宴清往下跪,太监看向我:
“徐夫人,跪下接旨吧”
我赶忙走过去,跪在徐宴清侧后方,太监这才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左相徐宴清,于昭顺七年贪污平宁寺修建拨款数十万两,
另还有私自调兵一事,朕念其政绩斐然,恕其死罪,
贬为苍溪郡郡守,即刻启程!”
念完太监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的对徐晏清说:
“接旨吧徐大人。”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伏身叩首,双手接过明黄圣旨。
我忽然很想哭,他终究还是要走向历史的结局了吗?
可是,他本性不坏,也并没有黑化……
那么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等太监御林军都走后,徐宴清才踉跄着站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不对,我赶忙过去扶他,
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看着他青色的外袍隐隐渗出血迹,
心口一紧:“他、他打你板子了?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大夫看过了没有?严不严重?疼不疼?”
说到最后我已经带上了点哭腔:“他凭什么打你啊”
“好了”徐宴清摸了摸我的脑袋:
“就庭杖了二十下,没什么大碍。”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擦泪,
和什伍一起把他扶进屋,什柒出门请大夫了。
我此刻忽然想到那个圣旨上的内容,生气道:
“你都被打板子了,他还叫你即刻起程”
他却忽然默了一下,朝我招手,我放下给他倒水的杯子,
朝他走过去:“怎么了?”
“夏夏”他趴在床上,什伍难得有眼力劲儿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他的声音平缓而不容置疑:
“夏夏,等我启程后,稍晚一点,你就去找杨夫人,
她娘家经商,薄有产业,我已与她说好,将你交与她,
劳她照看一二,等风头过后,她给你间铺子打理,
每年有分红,虽然辛苦一点,但可保生活无忧———”
我打断他说话:“你不带我走?”
“夏夏,你听我说,路途遥远,奔波劳苦,苍溪郡经受大灾,
如今还未恢复元气,跟着我只有吃苦。”
“我不怕苦”我想跟着他。
“可我舍不得”
“徐宴清!”我站起来恨不得给他一拳,
“你,你敢不让我跟,我马上、马上、
马上找根绳子吊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我瞪着他,越瞪越想哭,心知这个人说话算话,
可我不想留在帝丘,我想陪着他。
“夏夏!”
听到他叫我,我忍住泪水立马在他房间翻找起来,
本来只是做做样子,但还真让我找到一截麻绳,
我立刻搬来一个凳子,眼见着真要踩上去上吊,
徐宴清吓得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立刻就撑着身子下床,一把把我摁进怀里,
鼻尖都是他衣襟上清冽的气息,像冬日的清晨,
有点凉,但余香绵长。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夏夏,你别,别,夏夏”他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我一想到他身上的伤,立刻心疼了:
“你下床做什么,没看出来我是装的吗?你身上还有伤呢?
有没有扯到伤口?疼不疼,你傻不傻!”
“不疼”徐晏清把我抱紧了一点
“我怕你真的站上去了,万一摔下来...或者....”
他没说或者什么,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那你还敢不带我去吗”
“夏夏......”
“别叫我!别拦着老娘上吊!”
他不在帝丘,我又没什么依仗,
一个人活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那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呢!!
“夏夏,我知错了,夏夏”
我看着他,翁声问:“带我么”
他无奈道:“带”
他理了理我凌乱的碎发:
“你想清楚了?跟着我被贬,会很苦的”
“我不怕”我抓紧了他的袖子,对他扬起一个笑容: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是我生活在这个朝代的所有勇气,徐晏清。
“好”
圣上要我们即刻出发,什柒找来大夫给他上药,
我就在隔壁屋子收拾包袱,顺便把徐晏清的家当清点了一下。
当我看见最角落的那个房间时,
我想着万一里面也有东西呢,
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推开了最角落的这扇门。
出乎意料的,屋内什么陈设都没有,
只有在房子最中间有一架做工精美的轿子。
是....神女轿!!
我还记得我当时在博物馆看见它时的震撼,
精致华美的轿子,野史中记载,这是左相徐晏清亲手打造,
只为了迎娶他的夫人。
夫人?对!我记得历史中有说他的夫人和他一起被贬去了苍溪郡,
可是....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见到她?
为什么还没有来到徐晏清的身边?
是因为我跟在徐晏清身旁,她以为徐晏清已有正室夫人了吗?
我的思绪又开始乱成一团麻,什柒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听见,
直到他扶着徐晏清走过来:“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神女轿....神女轿怎么——”我骤然止住话头,
“你知道它的名字?”
我转过头来问他:“轿子,是你亲手打造的吗?”
他摇了摇头:“不算”
“他最开始是我外祖父打造的,他从前做过木工,
那时候他的身体不好了,他想着,要为未来孙媳做一顶轿子,
这样也当是亲眼见到我成婚了,但是这顶轿子只完成了雏形,
上面的雕刻,是我从三年前…做了那个梦之后慢慢添上去的”
“哦”我的心里有点莫名的不爽:“那你夫人还真是幸运呢”
他好笑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在想什么?这顶轿子…其实、其实”
他难得支支吾吾起来:“是专门为你打造的”
他把头偏了过去,我清晰的看到他耳廓都泛起了红。
“为我?”
“三年前,我梦到了你,醒来就画下了那幅画,
然后就想起了这顶轿子,便趁着闲暇时间把它做完了”
“那…那你就没有什么心仪的人吗?”
“遇到你之前,确实没有,我母亲在幼时与父亲和离后就病逝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在几年前相继离世,没有人催我成家,
自从三年前那个梦过后,我便知道,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不会成婚,这顶轿子也不会派上用场”
我又把目光投向那顶轿子,它现在还没有后世出土后的腐败,
精致到每一处细节都很完美,可见徐宴清到底花费了多少心血。
为了我吗?
我凑近摸了摸轿身,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鼓鼓胀胀的,
“我很喜欢”我轻声说。
他闻言只是笑。
我转头看他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伤在身,赶紧让什柒把他带回去。
一直耽误了两个时辰,什柒才扶着徐宴清上马车。
徐宴清就这么一边赶路一边养伤,一直从立夏到了夏末,
我们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苍溪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