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身份
太行山太远了，远水不解近渴，而且八字军跟邓州府互不统辖，能不能帮上忙也是两说。
一路沉思良久，赵仙琅最终决定去京师。
她抛下跳虎，在满天星斗的夜色掩映下沿着黄河堤岸打马飞奔，急切的心情就像身旁汹涌的江水，在黑暗中奔腾不止。
不眠不休的赶路，早已是身心俱疲，洁白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呼吸也渐渐粗重，好几次都伏在马背上差点睡着。
亏得小黑体力好，驮着她平平稳稳的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江水声渐渐远去，她远离了黄河，走上平整的官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熹微的晨光映出苍茫的原野，官道两旁有干枯烧焦的大树，破败的房屋，满是金兵上次劫掠留下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刚刚翻过的稻田，地里已经长出青翠欲滴的嫩苗，清晨的白露洒在上面，展露出蓬勃的生机。
重建中的汴梁在缓缓复苏。
骑在马背上的赵仙琅累到了极点，长途奔驰，短褐小袄已经湿透，欣长的睫毛微微眨动，昏昏沉沉的快要在马上睡着了，而小黑还在跑。
忽然她身子一软，从马上坠落。
小黑唏律律的喊叫着停下，绕个圈，回来咬她的衣袖，这一下摔的有点疼，把瞌睡虫也摔没了。
揉着酸疼的胳膊爬起来一看，四周正在兴建房屋，原木色的小房子一座挨着一座，各色马车停靠在树下，前面是塌了一半的新郑门。
新郑门赵仙琅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东京的西城门之一，往年跟着皇兄来西郊踏青，经常从这里过，新郑门是外城城郭，属于瓮城的城门，走进瓮城是顺天门，然后就进城了。
金兵攻入东京之后，看到防御如此严密。把新郑门给拆了，瓮城也毁了，此时正在重建，门下聚集了上百个民夫，民夫捧着铺盖酣睡，天色尚早，还没有起来上工。
赵仙琅一看这情景，惊喜不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赶到了京师。
慌忙就着路旁沟渠的灌溉清水洗了把脸，拍打短褐上的尘土，尽量把自己破旧的衣服收拾的干净些。
然后上马前行。
天刚蒙蒙亮，守卫新郑门的士卒正在打盹，听见马蹄声，抬头喝道：“此门正在修缮，禁止通行，绕去普济门!”
普济门?
那也太远了，都快绕东京半圈了。
赵仙琅不管那么多了，鼓足勇气在马上喝道：“我是太上皇第21子广平郡王赵楗，速速禀报知开封府尹宗泽，我回来了!”
城门守卫一脸纳罕的望着她。
神情是如此的奇怪，以至于赵仙琅以为他们没有听清楚，气沉丹田，用雄浑的假声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城郭上的鸟雀都惊飞了，那俩城门守卫不可能听不见，他们听见了，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招招手。
傻乎乎的赵仙琅从马上跳下来。
抿着秀气的双唇，拽拽邋里邋遢的短褐小袄，像个皇族乞丐似的，趾高气扬的走过去。
满以为守卫会对她尊敬，结果那俩守卫一人薅住她双腿，一人托住她的肩膀，喊着口号
“一二三，嚯!”
把她扔出去老远，然后拍拍手放声大笑。
他们还抢了小黑。
小黑性子暴烈，伸出前蹄，踢中其中一个守卫。
那守卫没有防备，连滚带爬的飞出去三四丈，身子骨倒是硬朗，没事，爬起来大骂：“直娘贼，把这该死的马儿摁住!”
这一声喊，把修缮城门的民夫喊醒了，全都过来帮忙，几十个人挥舞马鞭打小黑，然后上去捕捉。
小黑寡不敌众，哀鸣着倒下，被捆的结结实实。
倒在泥窝里的赵仙琅看呆了，抹掉脸上的污泥，冲上去喝道：“你们干什么，我说了我是
广平郡王赵键，你们这些混蛋，胆敢忤逆郡王吗?”
很遗憾，改元建炎之后，戍守此地的士卒都调走了，现在的守卫都是宗泽带来的，对赵佶的子嗣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新皇帝在建康登基了，所有的高官贵人都跟着去了南方，怎么可能会有人留在这废墟一样的旧都?
就算真有，也不会像赵仙琅一样，穿的破破烂烂，大清早的来喊门。
因此毫不客气的朝她挥挥手：“滚滚滚，今日份的赈灾口粮午时才发，不在新郑门，去普济门领，别在这里碍事!”
“我不要赈灾口粮!”守卫把她当成了乞丐，气的她直跺脚。
眼看着对方不为所动，怎么说也不信，干脆不跟他们说了，指着被捆住的小黑：“让我走可以，把马儿还我!”
“你说什么?”
“马儿还我!”
挨了一蹶子的守卫嘿嘿笑道：“那明明是荒原跑来的野马，跟你有什么关系，谁逮住是谁
的!”
“你，你……”
这些混账守卫居然看中了小黑，想要霸占，望着他们放肆大笑的丑恶嘴脸，赵仙琅简直要气晕了。
别说亮明身份帮助张晋脱困了，连城门都进不去，马儿还被抢走了，完全跟她的预想不一样。
守卫催她滚蛋。
她忍着眼泪后退，转身就气哭了，恍恍惚惚的哭着走了会，环视四周荒凉的城郊，下意识的想找人帮忙。
可是除了张晋，又有谁会帮她呢?
回想跟随张晋的那些日子，总觉得一切都很顺利，不管什么麻烦，都能摆平，好像行走江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自己走了一遭，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人心的险恶，她想不到，也没有对策，这时她才明白张晋的厉害之处。
那是她完全比不了的。
蹲在烧焦的大树底下发了会呆，又累又饿，看见那些该死的守卫用马鞭疯狂的鞭打小黑，后髀都打出血了，小黑绕着木桩挣扎嘶鸣，就是挣不脱，赵仙琅愈发气愤了!
这些该死的混蛋!
赵仙琅用秀气的拳头捶打大树，焦急的来回踱步，不行，不能这样，必须把马儿讨回来。
往常张晋总是骂她蠢蛋，让她凡事多动脑子。
此时思索对策，脑海中又冒出张晋的身影，仿佛看到张晋指着太阳穴说，多想想人性的丑陋和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