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歌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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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乱起

残冬的洛阳城飘着细雪,太极殿的金瓦上覆着薄薄白霜。三十八岁的梁帝王弘斜倚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腰间错金嵌玉的环首刀。

阶下跪着的太史令额头抵着青砖,汗珠顺着脖颈滑进朝服。

“你说金刀现世,天下易主?“帝王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丹墀两侧的青铜仙鹤灯突然爆开灯花。

太史令的紫袍下摆微微颤动:“昨夜荧惑守心,天市垣有彗星划过,正应了那句'卯金刀,覆黄屋'的谶语......“

“够了!“王弘霍然起身,刀鞘撞在御案发出巨响。他望着殿外纷扬的雪片,忽然想起三日前羽林军在邙山猎场围杀的那头白鹿——那畜生中箭时也是这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

“这不过是你们逼迫我退却的筹码,既然如此,那好!那好!”王弘喃喃道。

次日,巍峨的宫殿在朝阳下闪耀着冰冷的光。金銮殿内,龙椅上的天子王弘身着龙袍,头戴冕旒,那张略显浮肿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贪婪与狠厉。

他扫视着殿下群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近日,朕听闻民间流传金刀谶言,‘金刀利刃刈梁’,此乃不祥之兆。朕以为,天下姓刘大族,恐有不臣之心,为固我王氏江山,当清剿之!”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有大臣面露惊恐,有大臣暗自思索,也有大臣欲言又止。

王弘看着群臣的反应,心中冷笑,

他对这些有兵有粮的大族早有忌惮,此次不过是借金刀谶言之名,行打压世家之实,以杀鸡儆猴,让天下世家大族知道,顺从才是生路。

不过那些动不动在历史上跳出来的卯金刀也确实太碍眼了。

扫清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远在河北的桃花庄,此时一片宁静祥和。春日的阳光洒在庄园的桃树上,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宛如梦幻的画卷。

刘子期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一袭玄色长袍,头戴黑色方巾,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这位三十二岁的家主正看着满园的桃花,一边用缀满玉珏的食指叩击剑柄,直到看见气喘吁吁奔来的少年,少年身着青色布衣,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刘子期寒霜似的下颌线忽然化开温柔弧度,微微笑着:

“长安,如今你已成才,只待寻条出路,就一飞冲天了,不过这些日子总是听闻兵马调动,你的事情还待过些日子。

不过,你和栖桐之事,可以早做打算了。”

刘长安脸微微一红,想起刚才的场景。

他正在书房读书,在思考一些无聊的问题。这时一股花香飘进他的鼻子。

抬头一看只见个少女。

刘栖桐抱着《洛阳伽蓝记》残卷从花格窗探身,丁香色夹袄领口沾着松烟墨:

“义梧又蹭脏你的袍子了?“

她指尖悬在少年肩头补丁上半寸,绣球花纹袖口忽然簌簌颤动。

羞涩的少年,微微低着头嗯了一句,随后又觉得太过丢脸,抬起头来直视着那个动人的少女。

攻守易形,这下换少女羞涩了,低着头的少女对着小郎说道:“阿爷找你呢,快去见他,我要去找义梧了,之后再见。”

回想起来,一路和刘栖桐接触,怕早就是刘子期的意思。

想清楚后

刘长安笑着点头:“家主所言是极,小子一切听家主吩咐。”

正说着,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脸色煞白:“家主,不好了!朝廷大军杀来了,已经将庄园团团围住!还有,在外的少爷和小姐,也被朝廷军队控制了!”

刘长安感觉有冰棱刺进后颈。穿越三年积攒的古汉语词汇在梁旗逼近时土崩瓦解,直到被刘子期推进暗格才想起这是大兴朝的梁朝——那与隋炀帝酷似的暴君王弘。

刘子期的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刘长安:“长安,你速速从这里躲进后山的秘洞里面,那里隐蔽,应该能躲过一劫。”

刘长安刚想开口说话。

“贴着岩壁走。“家主将螭纹铜符塞进少年衣襟,虎口厚茧擦过他锁骨下的花瓣胎记,鎏金错银剑突然脱鞘三寸,斩断自梁顶垂落的蛛丝。

地窖外的厮杀声已清晰可闻。

庄园大门前,朝廷大军如乌云般压来。旗帜猎猎作响,刀枪闪耀着寒光。大梁鹰扬将军裴川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黑色铠甲,外披红色披风,面容冷峻,一双丹凤眼透着复杂的神色。他看着前方的庄园,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忍。

来的路上他知晓了这家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生活,因为一纸令下,就家破人亡,实在凄惨。更何况那刘子期,更是……

庄门吱呀开启的瞬间,雪地上突然绽开数点红梅。刘子期玄色深衣被北风鼓荡,目光扫过被押在军阵前的儿女。十三岁的栖桐发髻散乱,却仍挺直脊背;义梧脸色惨白,脖颈上的刀锋映出他颤抖的睫毛。

裴川勒马在朱漆大门前怔忡片刻,护心镜映出旁边蜷缩的垂髫小儿。丹凤眸扫过墙头张弓的仆妇,他突然想起十二年前在陇西剿匪——彼时初入行伍的自己,也是这般望着悬崖上抱着婴孩啼哭的农妇。

“接诏!“

监军使扯开金线诏书的声音像利刃刮骨,“凡刘氏男丁十四岁以上...“

“将军开恩!“

刘子期的嘶吼惊飞檐角寒鸦。他竟以五体投地之姿匍匐在裴川马前,额头砸在冰面溅起的血珠滚到皂靴旁:“罪臣愿献上全部家产,只求将军开恩饶一家老小一命。“

鎏金马鞍突然传来刺耳摩擦声。

裴川握缰的手背青筋暴起,十年前陇右道上那个赠他澄水帛解暑的锦衣郎君,此刻眉骨开裂的模样竟比敦煌壁画里的饿鬼更狰狞。

剑穗缀着的和田玉佩剧烈摇晃,那是收殓阵亡同袍时少年家主给他的念想。

“除姓刘氏者不究。“

裴川猛地调转马头,却瞥见监军使嘴角阴笑。三十具神臂弩同时上弦的咔嗒声里,他只能用力闭眼,任凭眼角被盔甲勒出血痕。

“将军明鉴,我庄中妇孺......“

“圣命难违。“

裴川打断刘子期的哀求,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剑柄缠绳。

监军使阴恻恻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裴将军莫不是忘了,上月陇西刘氏三百口......“

话音未落,老管家突然撞向持弩的士兵。刘子期猛地拽动门环,庄墙暗格里机括声响,淬毒的弩箭暴雨般倾泻。

裴川挥剑格开流矢,看着那个文士装扮的家主夺过长枪,竟使出一套凌厉的战场枪法。

“汉室族裔,宁死不辱!”

刘子期的嘶吼混着血腥气冲上云霄。义梧的哭声突然断了,栖桐绣着桃花的衣襟在雪地上铺开,像朵未及绽放就凋零的花。

裴川身后,有朝廷派来的监军冷冷开口:“裴将军,莫要与这逆贼多费口舌,速速下令攻城,莫要误了朝廷大事!”

裴川心中暗自叹息,无奈之下,只得挥了挥手:“攻城!”

在下达攻城命令时,裴川挥动手臂的动作显得有些沉重,仿佛那只手臂有千斤重。他看着朝廷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庄园,眼神中流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微微别过头去,似乎不敢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惨烈场景。

随着裴川的命令,朝廷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庄园。桃花庄的庄客们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喊杀声、惨叫声顿时响彻庄园上空。

刘子期手持长枪,身先士卒,带领着刘氏族人冲向敌军。他的眼神中透着决绝与悲壮,口中大喊:“我等汉室族裔绝不做待宰羔羊!杀!”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鲜血飞溅。桃花庄的庄客们虽然英勇,但终究寡不敌众。朝廷大军训练有素,步步紧逼。

战斗愈发激烈,刘氏族人渐渐不支。刘子期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依然顽强抵抗。

此时,一名敌军将领趁机挥刀砍向他,刘子期躲避不及,被一刀砍中胸口。

老秦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此时,他也身负重伤,但依然拼尽全力,抓住机会背起刘子期,向庄园内退去。

在一处角落,刘子期气息微弱地对老秦说:“老秦,我是不行了。你去后山,找到长安,告诉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老秦泪流满面,他将刘子期的尸体轻轻放下,然后忍着剧痛,向后山爬去。

刘长安躲在山洞中,心中焦急万分。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心中充满了担忧。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突然,洞口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长……安……”

刘长安心中一惊,连忙跑到洞口,只见老秦满身是血,艰难地爬了进来。

刘长安赶紧扶起老秦:“老秦,你怎么了?家主他们怎么样了?”

老秦看着他,眼中满是悲痛:“家主……家主他……死了。其他族人,或死或被俘虏……家主让我告诉你,仆役……院子……里,五谷轮回处下……有东西,家主留给……你的。”说完,老秦头一歪,断了气。

刘长安呆呆地看着老秦的尸体,心中如遭雷击。他缓缓走出山洞,只见庄园已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曾经美丽的桃花庄,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泪水模糊了双眼,黑暗吞噬了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