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命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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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髓蛛痕

檐角铜铃的余颤尚未散尽,陆悬衡的指尖已抚上玉佩边缘。烛火被穿堂风撕扯得忽明忽暗,血丝纹路在玉髓中诡异地蠕动,像极了昨日卖花娘耳后溃烂的锁链烙印。

“这玩意儿沾的因果,够煮三锅阳春面了。“老朝奉蹲在灶台后搅动铁锅,面汤里浮着的葱花突然聚成个扭曲的“凶“字。他抄起擀面杖戳向玉佩,“叮“的一声,算盘珠敲在柜台上跳起来三枚开元通宝,铜钱边缘渗出暗红血渍。

九襄斜倚博古架,丹蔻指甲轻弹青瓷胆瓶:“老头,你这算盘再敲下去,玉佩没碎,我耳朵先聋了。“她话音未落,玉佩突然在陆悬衡掌心立起,血丝如蛛网暴长,缠住他右腕逆鳞。刺青下的烛龙纹路猛然凸起,青金流光顺血脉倒灌,在皮下勾勒出龙吞尾的图腾。

“啧,比月老的红线还缠人。“九襄甩出银针钉住血丝,针尖触及玉髓竟熔成铁水。柜台上无风自转的铜钱突然悬停,“元“字裂开细缝,钻出只通体赤红的毒蛛,八足刚沾到乌木案面便炸成黑雾。

陆悬衡右臂肌肉绷紧,银针挑起玉佩对着月光。血丝在幽蓝光晕中交错成符,隐约显出古篆轮廓:“天......垣?“他话音未落,博古架深处传来瓷瓶碎裂声,三日前收的狰兽断齿滚落柜台,齿尖正插在铜钱裂开的“元“字中央。

老朝奉的面勺“当啷“砸中算盘:“天垣洲的镇国印!这破玉佩是钥匙?“翡翠珠崩飞嵌入门框,组成北斗阵困住翻涌的黑雾。九襄趁机扯过玉佩,指尖燃起丹火灼烧血纹:“钥匙?我看是催命符!“玉髓遇火竟渗出腥甜液体,在地面蚀出与昨日血图相连的脉络。

“亥时三刻,棺开人亡......“陆悬衡摩挲逆鳞处浮出的海图裂纹,金血顺着指尖滴落。血珠触及玉佩瞬间,狰兽断齿突然嗡鸣,齿根暗红锈迹剥落,露出底下鎏金的“赊刀“二字。柜台上散落的铜钱无风自动,在血泊中拼出乱葬岗星位图,与玉佩血纹严丝合缝。

九襄的丹凤眼倏地眯起:“西郊槐树林,张瘸子的棺材板......“她突然揪住陆悬衡后领暴退,一道淬毒骨钉擦着耳际钉入柜台。暗处传来铁链拖地声,昨日被烧成焦炭的卖花娘竟贴着墙根蠕动,溃烂的手指抠着青砖缝,每动一下都抖落腥臭菌丝。

“阴魂不散!“老朝奉掀翻面锅,糊汤泼向腐尸。面渣触及菌丝发出“滋滋“灼响,卖花娘颈骨突然反折一百八十度,黑洞洞的眼眶对准玉佩:“青铜棺......三更开......“她下颌骨“咔嚓“脱落,钻出条血纹蜈蚣,直奔玉佩裂缝。

小蛮从梁上飞扑而下,獠牙咬碎蜈蚣的刹那,兽瞳突然瞪圆------玉佩内壁的“天垣“古篆正在月光下泛青,笔画间隙爬满细如发丝的蛊虫。陆悬衡并指划破逆鳞,金血浸透篆文,蛊虫遇血暴长,瞬间织成张人皮,五官轮廓与卖花娘生前别无二致。

“好手段,玉傀套人傀。“九襄甩出醉龙草灰,人皮触灰收缩成球,被小蛮一爪拍进丹炉。炉内“轰“地腾起紫烟,烟雾中浮现青铜棺椁虚影,棺盖缝隙渗出黏稠黑血,在炉壁勾勒出锁妖阵符。

老朝奉的烟杆重重敲在棺影上:“西郊地脉通归墟,这玉佩是把双刃钥匙。“他搅动新煮的面汤,葱花在漩涡中聚成旋龟图腾,“钦天监那帮孙子,怕是早把乱葬岗改成炼傀炉了。“

檐角铜铃突然齐鸣,陆悬衡右臂刺青灼如烙铁。他抓起狰兽断齿划破掌心,金血顺着玉佩血纹游走,在柜台拼出完整海图。归墟入口的坐标与青铜棺位置重叠的刹那,博古架所有古玩同时震颤,断剑“锵“地出鞘三寸,剑锋直指西方。

“陆小子!“老朝奉突然甩来半截面条,黏糊糊挂在玉佩上,“阴兵借道,活人退散------“

灶台后的阴影里缓缓浮出戴枷阴差,铁链缠住的却不是魂魄,而是一枚星纹玉佩。玉佩背面新鲜血渍未干,绘着与陆悬衡掌心相同的海图。

九襄的丹炉盖“咣当“扣住玉佩,醉意混着龙威炸开:“阴司也搞赝品?“她话音未落,玉佩突然裂成两半,半张青铜面具从中跌落,内侧刻着极小篆文------“监副杨慎,天垣二十七年殁“。

陆悬衡瞳孔骤缩。前世记忆残片闪过:归墟海眼的惊涛中,钦天监首座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正是杨慎溃烂见骨的脸。右臂刺青突然暴走,龙鳞逆生刺破衣袖,青金火流顺玉佩血纹灌入地缝。

“轰------“

地面裂开蛛网状焦痕,青砖碎块簌簌坠入下方幽暗空间。霉斑爬满的夯土墙裸露而出,腐朽的槐木梁歪斜支棱,分明是座尘封多年的地窖。幽冥之气裹着槐花香从窖口喷涌,卖花娘的残躯在气浪中灰飞烟灭,唯余半截金钗插在裂缝边缘,钗头槐花纹路与玉佩古篆完美契合。

“货不离柜,命不归天......“老朝奉的破锣嗓子淹没在铜铃狂响中。陆悬衡攥紧玉佩纵身跃入地缝,九襄的怒骂和小蛮的厉啸紧随其后:“纹身佬!跳坑不打招呼------“

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三息。

陆悬衡落地时,右臂龙鳞在黑暗中泛起微光,照见满地森森白骨。骨缝间开满血色槐花,每片花瓣都嵌着星砂,与玉佩纹路共鸣震颤。九襄的丹火照亮前方------青铜巨棺悬在血池之上,棺盖狰兽符咒与玉佩裂缝严丝合缝。地窖四壁布满爪痕,与三日前收的狰兽断齿痕迹如出一辙,墙根散落着沾血符纸,正是王掌柜掘金时见过的巫祝祭器。

“奇了怪了,西郊的地窖怎么出现在咱们当铺后院?”九襄张望着四周疑惑了一句。

“天垣洲镇国印......“陆悬衡抚过棺盖刻纹,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痛。前世他亲手将这份印信镇入海眼,而今它却成了钦天监炼傀的阵眼。玉佩突然自发嵌入符咒缺口,棺椁“咔嗒“转动,池中血水沸腾如活物。

小蛮突然炸毛低吼,兽瞳映出池底无数蠕动黑影——竟是裹着人皮的星纹兵俑,甲胄缝隙爬满卖花娘同款菌丝。九襄甩出三枚赤丸,爆炸的气浪掀翻棺盖,腐臭味中混开醉龙草香:“陆悬衡!取印!“

青铜棺内端坐着具金缕玉衣,怀中翡翠扳指与当铺收的那枚如出一辙。陆悬衡右臂刺青暴亮,龙爪虚影探向玉衣心口,却在触及镇国印的刹那——

玉衣突然睁眼,溃烂五指扣住他手腕,耳后浮出与卖花娘相同的锁链印:“守灯人......偿命......“

“偿你祖宗!“九襄的银针暴雨般钉入玉衣关节,醉龙草液腐蚀星纹钢甲。陆悬衡趁机并指剜出镇国印,金血顺逆鳞裂隙浸透印信。天垣古篆遇血重生,在虚空凝成旋龟海图,与归墟坐标重叠炸开刺目强光。

兵俑在强光中灰飞烟灭,青铜棺椁轰然坍塌。陆悬衡攥着镇国印坠向血池,恍惚间看见钦天监首座立于归墟漩涡,指尖星砂凝成炼傀符,烙在他前世右臂。

“醒!“老朝奉的擀面杖破空砸来,糊面汤泼灭池中残火。陆悬衡踉跄落地,发现掌心镇国印已化作玉佩碎片,九襄正蹲在池边捞星砂:“这波亏大了,破玉佩换点星砂......“

她突然噤声。

血池倒影中,陆悬衡右臂逆鳞处多了道“天垣“刻痕,与镇国印残纹完美契合。檐角铜铃余音穿透地脉传来,亥时的更鼓声中,归墟海图在刺青下缓缓流动。

九襄掂着玉佩残片冷笑,“这因果,怕是十锅阳春面也斩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