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皮日记

陈默站在市立殡仪馆的停尸间，不锈钢冷藏柜的表面像一块扭曲的镜子。他凝视着柜门上映出的面容——眼尾不知何时生出了细密的铜锈，像某种古老的纹身。

白璃掀开第三具尸袋时，冷冻的白雾中浮现出青灰色的脚踝。女尸的脚趾蜷曲成怪异角度，脚心刻着饕餮纹。“这是本月第七具铜钱祭品。“她的机械义肢发出轻微嗡鸣，“心口铜钱的位置，和你当年被植入的一模一样。“

陈默的指尖刚触及尸体心口的铜钱，停尸间突然陷入黑暗。记忆如毒蛇般钻入脑海：1998年暴雨夜的诊所，穿白大褂的医生将烧红的铜钱烙在婴儿胸口；戴青铜面具的祭司割开孕妇手腕，用血浸透红绳；母亲在产床上挣扎，脐带缠着发黑的铜钱...

“他们叫我'容器'。“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震颤，冷藏柜接二连三弹开，“二十年前红绳会在我体内种下的东西，现在要发芽了。“

白璃的银弩上膛声清脆如骨裂。陈默瞥见她脖颈的疤痕泛着青光——三天前在纺织厂被活尸抓伤的部位正在异变，就像师父临终前皮肤下蠕动的铜纹。

解剖台突然剧烈震动，女尸的腹腔如花瓣般裂开，涌出成千上万条红绳。陈默抄起手术刀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的瞬间，红绳发出烙铁入水的嘶响。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他在女尸子宫里摸到块硬物。

半枚青铜面具在无影灯下泛着幽光，边缘残留着暗红血渍。“这是会长的信物。“白璃的机械手指捏起碎片，“看来红绳会内部发生了分裂。“

深夜的档案馆地下三层，陈默掀开防尘布的手顿了顿。二十年前的青铜棺表面布满抓痕，最深的一道刻着“李三1999.3.5“。当面具碎片贴近棺椁，整具棺材突然直立，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铭文。

“七月半，葬魂归，铜钱开路...“陈默的指尖抚过那些陌生的古篆，文字突然活过来般钻入皮肤。腕间红印灼痛难忍，耳畔响起万千怨魂的呓语。

白璃的惊呼撕开幻象。棺内粘着片泛黄的人皮，师父的笔迹在磷火中显现：

“1999年惊蛰，黄河打捞出七口青铜棺。开棺时童尸皆戴面具，手腕系前朝制式的红绳。是夜暴雨，童尸齐声说：时辰到了...“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决堤洪水：五岁的自己被师父按在铜盆前，血水倒映出青铜面具；朱砂在后背绘制的符咒与棺椁铭文如出一辙；某个雪夜，师父将铜钱塞进他嘴里说：“要记住你是陈默。“

“你们早就知道。“手术刀抵住白璃咽喉，陈默看到她瞳孔深处的齿轮在转动，“特别事务调查科才是红绳会真正的...“

整座建筑突然剧烈震颤。七口青铜棺椁接连爆裂，血水中浮起童尸，它们手捧铜盆齐声吟唱。每句咒文响起，陈默的皮肤就剥落一片，露出下方的青铜纹路。

白璃撕开左臂伪装，机械义肢弹出链刃：“从你打捞起那具女尸，我们就在等这天。“她脖颈疤痕裂开，红绳如毒蛇缠向陈默，“会长的意识该归位了。“

陈默撞碎彩窗跃入暴雨。雨水浇在裸露的青铜皮肤上腾起青烟，街边水洼映出他的倒影——“陈安“的面容正在融化，露出下方青铜铸造的真容。

红绳会信徒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撕下人皮露出青铜身躯，跪地高呼：“恭迎会长归位！“陈默感觉意识正坠入深渊，最后清醒的瞬间咬碎了智齿里的铜钱。

师父的怒吼在颅内炸响：“记住你叫陈默！“

青铜面具应声碎裂。陈默夺过链刃刺入心口，金红血液喷溅在信徒身上，将他们熔成铜水。白璃的机械臂抓向他的脊椎，却在触及青铜纹路时突然死机。

“为什么...不完整...“她电子眼疯狂闪烁，“明明只差...“

暴雨中的档案馆燃起青火。陈默在馆长室找到烧焦的保险柜，人皮日记残页记载着惊世秘辛：

「2001年秋分，我们在青铜棺夹层发现秦代竹简。红绳会根本不是邪教，而是守护青铜门的守陵人。那些铜钱是钥匙，每枚都对应一个活祭品...」

「小默心口的铜钱刻着'姒'字，这是夏朝王族的姓氏。特别科要的不是剿灭红绳会，而是打开青铜门后的永生之泉...」

「今夜我修改了小默的出生记录。若有一天他读到这些字，记住：你母亲叫姒文君，是最后的守陵人。白璃脖颈的蛇形疤，是打开...」

文字在此处碳化。陈默望向雨中燃烧的城市，腕间红绳突然自动断裂。师父的铜钱从心口伤口掉出，上面赫然刻着“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