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令者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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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童谣蚀骨

寒渊的月光被虫谷上方的血翅蛾群啃噬成苍白色碎屑,言析蜷缩在百年龙血树腐烂的树洞深处。婴孩般稚嫩的右手握紧骨刀,在桦树皮上刻下第十三条实验记录,脓血顺着腕骨滑落,在树皮纹路里蜿蜒成蜈蚣状的暗红轨迹。树皮下寄生的时蚀线虫被银砂吸引,口器啃噬树汁的声响恰好应和着她唇间溢出的安魂谣变调。

谷口传来青铜罗盘坠地的碎裂声,惊起栖息的夜枭。领头的墨人猎户低头看着腰间的熏香球炸裂,浸泡过时砂的艾草灰烬在空中拼出残缺的童谣字句。他的络腮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生长,少年绒毛覆盖的下颌微微颤抖,喉结滚动间发出的却是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嘶哑嗓音。

血翅蛾群在童谣的韵律中苏醒,暗红翅翼割裂月光,鳞粉如细雪飘落在猎人裸露的皮肤上。最年轻的猎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缩小,指节发出幼童拔节般的脆响。他试图握紧祖传的猎刀,却发现刀柄已经比自己的拳头大出两倍。

腐树洞的阴影里传出稚嫩的笑声。八岁女童抛出的蜜蜡药丸滚落在枯叶间,月光穿过树冠缝隙的瞬间,蜡衣折射出翡翠般的蛊惑光泽。猎人扑向那颗被称作“灵丹”的毒药时,瞳孔深处浮现出言析亲手刻写的生存条款。

耳垂被匕首割裂的剧痛让猎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虔诚地将滴血的左耳供奉在树洞前,却不知自己吞服的灵丹正在胃袋里溶解。蜜蜡包裹的并非救赎,而是用其父临终前提取的黑砂炼制的蛊——三日后,他的内脏将退化成胚胎形态,成为培育新时茧的绝佳温床。

二十三颗风干的耳骨在银铃上轻轻碰撞,言析赤足踏过被蛾群遮蔽的兽径。墨人部落的祭火将山崖照得猩红,她怀中浸透经血的《农时预言之书》正在渗出黑色黏液。羊皮纸页上的字迹扭曲成蚯蚓般的凸痕,某个被抹除的条款正在黏液滋养下重生。

大祭司的骨刀抵住她咽喉时,书页间突然腾起黑雾。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十年后的部落幻象:暴雨撕裂圣山岩壁,黑鳞兽群撕碎头戴银冠的幼童,被献祭者的惨叫与此刻祭坛上的鼓点完美重合。老祭司布满尸斑的手指剧烈颤抖,刀锋在少女苍白的皮肤上犁出血痕。

言析指尖抚过老者脊背上蔓延的银纹,时茧能量顺着血脉流入她的掌心。成为圣女的加冕仪式上,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混着血水的雨滴将她的首条神谕烙进每个见证者的骨髓:“凡八岁童男需日诵《节气歌诀》三次。”

密室的水漏承接屋顶滑落的血雨,青铜漏斗将童谣的音律转化为时砂。巡天使白璃在千里外的塔楼上惊醒,怀中豢养的噬时蛾群突然发狂,翅翼拍打频率与虫谷方向的水漏滴答声完全同步。她左脸的蛾翼刺青渗出靛蓝色黏液,在皮肤上拼出陌生的古老符文。

夜风卷起祭坛上的骨灰,未燃尽的《猎户守则》残页随风飘向寒渊。冰层下的初代黏液突然沸腾,靛蓝色物质沿着冰纹攀爬,将残页上的条款改写为扭曲的献祭诗篇。某个倒悬的篡时者遗骸睁开空洞的眼眶,正在凝结的微型日晷晷针突然指向圣女密室的方向。

祭坛的火把在暴雨中挣扎摇晃,将言析的影子投射在绘满图腾的石壁上。那影子时而拉长成曼妙少女,时而坍缩为佝偻老妪。跪拜的墨人长老们没有察觉,他们脖颈后悄然浮现的银纹正随着童谣的韵律明灭。

密室青铜水漏承接的血雨已漫过第三道刻度,水面漂浮的时砂凝聚成婴孩手掌的形状。八岁女童的虚影突然出现在水漏边缘,赤足轻点水面,涟漪中浮现出正在疾驰的巡天马队——白璃的披风在夜色中猎猎作响,噬时蛾群在她头顶聚合成锥形箭阵。

龙血树洞深处,吞服灵丹的猎人蜷缩成胎儿的姿势。他的胸骨发出嫩芽破土般的细响,三根琉璃色的时茧脉络刺破皮肤。树洞外巡游的血翅蛾突然调转方向,将鳞粉倾泻在这具鲜活培养皿上。

寒渊冰层下的黏液攀上《猎户守则》残页,将「惊蛰狩猎」条款篡改为「骨血献祭」。某个正在冰面上刻写祷词的泉人修士突然僵直,指尖涌出的不再是清泉,而是腥臭的靛蓝色浆液。他的眼球在眼眶里融化,顺着《水时仪轨》的字迹流淌。

圣女密室的石砖缝隙渗出细密的黑砂,沿着言析的脚踝攀爬。她在镜前佩戴银冠时,镜面突然映出九重身影——从垂髫稚子到鹤发老妇,每个镜像的瞳孔深处都跳动着时茧的银火。第三个镜像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冰凉的触感残留在现实世界的唇瓣上。

白璃的坐骑在虫谷入口喷出带冰碴的响鼻,噬时蛾群撞上无形的屏障,翅翼在月光下迸溅出幽蓝火花。她左脸的刺青符文渗出黏液,在皮肤上拼出虫谷的古老名称:时茧摇篮。腰间的因果秤突然失衡,金质托盘里三颗时砂化作飞灰。

墨人部落的幼童们在睡梦中齐声吟唱,唾液在枕巾上凝结成珍珠状的时砂颗粒。某个孩子翻身的瞬间,藏在舌底的《节气歌诀》残页滑落,发黄的纸页上浮现出言析未曾书写的附加条款。窗外的血翅蛾群突然停止振翅,复眼里流转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星空图景。

巡天使的马鞭抽打在虚空屏障上,裂痕中溢出的不是风,而是粘稠的初代脑髓液。白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靛蓝色物质里浮沉着无数微型时茧,每个茧壳表面都刻着言析的乳名。噬时蛾群发疯般撞击屏障,鳞粉在月光下织成裹尸布的形状。

密室水漏突然发出胎儿啼哭般的嗡鸣,青铜器表浮现出墨人先祖刻写的禁忌祷文。言析的右手退化成三岁幼童的尺寸,勉强抓住即将倾覆的时砂罐。黑砂泼洒在石砖上的瞬间,地面浮现出寒潭女童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的弧度与《时殒录》封面的恶魔雕纹如出一辙。

白璃的佩剑刺入屏障裂痕的刹那,虫谷所有血翅蛾同时自燃。幽绿火焰中,言析在祭坛上旋转的身影被投射到云层之间,方圆百里的生灵都看见她银冠上滴落的血珠化作漫天时砂。某个正在分娩的产妇突然惨叫,新生儿额间的银纹与圣女密室的水漏刻度完美重合。

寒渊深处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倒悬的篡时者遗骸挣脱桎梏。那具布满银纹的躯体跌入靛蓝色黏液池,重生为半人半蛹的怪物。它指尖流淌的黏液在冰面上书写,字迹正是白璃在虚空中见过的古老符文——那是初代篡时者最后的警告:时茧噬主。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言析在镜中看见自己后颈浮现出第九道银纹。她伸手触碰的瞬间,镜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里,寒潭女童的虚影弯腰拾起最大的残片,轻轻按在自己空洞的左眼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