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几十万的大生意
阿强掀开油腻的塑料门帘，那门帘因为用得久了，边角都有些卷翘，泛着乌糟糟的光。
“陈老板，这里说话方便。”
一踏入店内，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彼时，咖啡对于大多数国人来说，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咖啡馆不大，装修也不算奢华。
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外国明星海报，玛丽莲·梦露、猫王的照片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复古。
角落里摆放着一台略显陈旧的收音机，正播放着许冠杰的《铁塔凌云》，那充满粤韵的歌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木质的桌椅虽有些磨损，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但擦得干干净净，桌面上还摆放着简单的调味瓶和印有英文的餐巾纸。
在当时，这些带着英文标识的物件可透着一股洋气劲儿。
此时，咖啡馆里坐着几个年轻人，他们穿着喇叭裤，裤腿宽得像扫帚，烫着时髦的卷发，头发蓬松得如同盛开的大丽花。
他们操着带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有的在看一本封面是英文的《时代周刊》，不时和同伴交流几句；
有的则对着一张写满数字和图表的纸指指点点，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商业大计。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仿佛能感受到时代跳动的脉搏，鹏城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成为接触国外经济文化的前沿阵地。
陈建国、阿强和王德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挤坐在掉漆的折叠桌前。
服务员操着广式普通话热情问道：“饮咖啡还是奶茶？”
“三杯咖啡。”阿强摸出三张外汇券，那可是1982年新发行的版本，防伪水印是长城图案，在当时，外汇券可是有大用途的硬通货。“不要加糖。”
陈建国盯着那张淡绿色的外汇券，心里想着，若是收粮票，买咖啡还要加价五毛，这差距可不小。
阿强瞥了眼王德胜：“陈老板，这位是……？”
“我兄弟，王德胜。”陈建国淡淡道，“我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全权代表我。”
被点到的王德胜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与周围的时髦青年格格不入。
他努力模仿陈建国的沉稳，却掩不住眼中的局促，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阿强看着反差强烈的两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端来的咖啡装在印着“万宝路”广告的玻璃杯里，速溶咖啡粉的渣子沉在杯底。
王德胜学着阿强的样子，捏着杯耳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让他差点吐出来。
他强忍着咽下，故作镇定地放下杯子，却在杯底留下一个明显的唇印。
陈建国瞥见他的窘态，不动声色地将糖罐推过去：
“多加点糖，这是用来显摆的苦玩意儿。”
阿强看在眼里，嘴角微翘：“王兄弟第一次喝咖啡吧？小心点！这可不是你们县城的大碗茶。”
陈建国皱眉，向王德胜询问道：“要不要换奶茶？”
“不用！”王德胜梗着脖子，“我就爱喝这个。”
他不愿意丢了陈建国的面子，故作轻描淡写的又灌下了一大口，喉咙被苦涩刺激得发紧，脸上却还强撑着镇定。
阿强见目的已经达到，笑着安慰道：“这咖啡啊，慢慢品才有味道，就像咱们现在做的这些事，开头难，往后就好了。”
“陈老板，你确定你有三十吨布料需要出售？”
三个月后的“布料大战”此时已经有了些苗头，这也是阿强为什么急着收购布料的原因。
或许是真的急切，也或许是没将陈建国两人放在眼里，他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陈建国直接打开文件袋，露出了其中自己跟纺织厂签订的采购合同的全貌。
看到采购合同，阿强眼睛一亮，当即就准备上前去抢，脚步都迈得急切，身子前倾，双手已经伸了出去，
却被陈建国不动声色的撤了回来：“阿强，你未免有些太过急躁了一点。”
“有些东西不需要那么近，隔远一点也能看清楚。”
感受到陈建国的难缠，阿强深吸了一口气，陪笑道：
“倒是我太急躁了一点，陈老板别见怪。”
“你就那么拿着，我好好瞧瞧。”
半晌，阿强感慨道：“陈老板果然是有本事的人，竟然能够拿到如此多的货。”
采购合同上只写了陈建国采购了三十吨布料，倒是没写结算方式。
陈建国又不傻，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把柄主动送上门去。
将早已准备好的样品递了过去，陈建国说：“看看样品，质量绝对上层。”
阿强接过样品，先是用手仔细地摸了摸布料的质地，手指来回揉搓，感受着布料的细腻程度；
接着又对着光看了看布料的纹理，检查是否有瑕疵；
最后还扯了扯布料，试试它的韧性。
仔细检查样品一番后，阿强眼冒金光的说：“陈老板果然是个实诚人。”
“只要你能确保都是这个质量的货，三块五一米，一吨六千米，两万一每吨的价格，这三十吨，我全要了！”
不动声色的将样品收了回来，陈建国玩味一笑：“阿强，你真觉得这批布料就只值这个价钱？”
“这可是质量顶好的国营货，不管在哪里都能卖出高价。”
开玩笑，陈建国又不是什么慈善家，这一万八一吨的布料，再加上运输费，税费，卖两万一，他到底还要不要赚钱了？
唯有王德胜眼神迷茫，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人开口就是好几十个万的大生意。
在他看来，能赚三千一吨，三十吨便是九万块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却没想到竟然被陈建国直接拒绝了。
听到陈建国的话，阿强顿时脸色铁青，说：“陈老板，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你要是不知道市场行情，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
陈建国冷笑一声：“到底是谁贪心？”
“市场价是市场价，但现在布料缺货，两万一一吨的价格遍地是人收，可却未必有人卖。”
“更何况不同品质的布料价格也是不同，我这可是最上等的的确良。”
“你若是想谈便给一个合适的价格，签完合同，东西就是你的，你拿去能卖多少钱那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若是不想谈，我便和兄弟去找下家。”
“好货不愁卖，稍微花点时间，我总能卖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鹏城的布料现在是什么行情，阿强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
“再等一阵，价格说不定还能再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