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末班地铁
我是一名地铁检修工，负责夜间轨道巡查。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末班车结束后进入隧道。
隧道里很安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走到第三站和第四站之间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老张？“我回头喊道。这个时间，应该只有我和老张在隧道里。
没有回应。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我加快脚步，想在下个检修口出去。突然，手电筒闪了几下，熄灭了。
黑暗中，脚步声更清晰了。我摸黑往前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摸到地上，是......一只高跟鞋？
就在这时，隧道尽头亮起一束光。是地铁！可是末班车早就结束了啊！
列车呼啸而来，我无处可躲。就在我以为要完蛋时，列车却无声地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这才发现，这列地铁很不对劲。车厢里空无一人，灯光惨白。更诡异的是，车身上写着“1999年纪念专列“。
1999年？那不是......地铁开通的那年吗？
我想起一个传闻：1999年地铁试运行时，发生过一起事故。一个女乘客的脚被车门夹住，被拖行了整整两站......
脚步声又来了。我转身，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女人，她只有一只脚穿着高跟鞋，另一只脚......血肉模糊。
“帮帮我......“她向我伸出手，“我的鞋......“
我这才发现，她的脸和报纸上1999年事故遇难者的照片一模一样。
突然，隧道里传来老张的喊声：“小李！你在哪？“
女鬼猛地转头，向声音方向飘去。我意识到她要找替身，赶紧追上去。
“别去！“我大喊，“那不是你要找的人！“
女鬼停住了，缓缓转身：“那......你要帮我吗？“
我咽了口唾沫：“我......我可以帮你找到另一只鞋。“
她歪着头看我，突然笑了：“好啊......“
第二天，我翻遍了档案室，终于找到了当年的记录。那只丢失的高跟鞋，被当作证物封存在仓库里。
深夜，我带着鞋回到隧道。女鬼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给你。“我把鞋递过去。
她接过鞋，轻轻抚摸着：“谢谢你......“她的身影开始变淡，“我终于可以......“
话没说完，她就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双高跟鞋，和一张1999年的地铁票。
从此以后，末班地铁再也没出现过异常。只是偶尔，值夜班的同事会说，在隧道里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自从那次事件后，我成了地铁检修工中的“传奇人物”。老张总爱在休息室里绘声绘色地讲我的经历，听得新来的小周一愣一愣的。但我心里清楚，隧道里的秘密远不止这些。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值夜班。刚走进隧道，就听见小周在对讲机里喊：“李哥，你快来2号线B区段，这里......有点不对劲。”
我赶到时，小周正站在渗水的拱顶下，脸色煞白。他的手电筒照向地面，那里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上刻着“1937.6.5”。
“我刚走到这儿，就听见有人在读书......”小周的声音有些发抖，“是女声，念的是《千字文》。”
我蹲下身，捡起怀表。表盖“咔嗒”一声弹开，里面泛黄的照片上，是一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学生。她的笑容很恬静，但照片右下角有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的。
“滴答”
水珠落在我后颈，冰凉刺骨。我猛地抬头，手电光照到拱顶上渗出的水渍竟组成了“明德女中”四个字。水泥墙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一间老式教室的轮廓。
“同学......看见我的国文课本了吗？”
带着吴侬软语的询问在耳边响起，霉味突然浓得呛人。小周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李哥，我们快走！”
我们转身就跑，但隧道仿佛没有尽头。身后的读书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高跟鞋的“哒哒”声。我回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穿红裙的女人和穿旗袍的女学生并肩而立，一个血肉模糊，一个浑身湿透。
“别跑......帮帮我们......”她们同时伸出手。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老张的声音：“小李！小周！你们在哪？”
两个女鬼猛地转头，向声音方向飘去。我意识到她们要找替身，赶紧追上去。
“别去！”我大喊，“那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们停住了，缓缓转身：“那......你要帮我们吗？”
我咽了口唾沫：“我......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我翻遍了档案室，终于找到了1937年的记录。那年的空袭中，明德女中的师生躲进防空洞，却因坍塌全部遇难。而1999年地铁施工时，正好挖穿了防空洞的遗址。
深夜，我带着怀表和课本回到隧道。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给你们。”我把东西递过去。
她们接过物品，轻轻抚摸着：“谢谢你......终于可以......”
话没说完，她们就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双高跟鞋、一枚怀表，和一张泛黄的课表。
从此以后，末班地铁再也没出现过异常。只是偶尔，值夜班的同事会说，在隧道里听见高跟鞋和读书声。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直到那个雨夜。
那天晚上，暴雨倾盆。地铁站外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隧道里的渗水比往常更严重。我和小周正在巡查，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哥，你听！”小周拉住我。
脚步声从隧道深处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这声音我很熟悉——是检修工具碰撞的声音。
“可能是新来的同事。”我说着，朝声音方向走去。但小周站在原地没动，脸色煞白。
“李哥......你看地上。”
我低头一看，积水倒映出惨白的灯光，但我们的倒影旁边，还有第三个影子——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手里提着工具箱。
我猛地抬头，前方空无一人，但脚步声依然清晰。更诡异的是，积水中的倒影还在向前移动。
“跟上！”我拉着小周追上去。
倒影带着我们拐进一条废弃的支线隧道。这里早就被封死了，但此刻铁栅栏却敞开着。倒影在隧道尽头停下，转身面对我们。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穿着老式检修工制服，胸前别着“工号001”的徽章。他的脸很模糊，像是被水泡过一样发白肿胀。
“小心......七月十五......”他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它们要来了......”
话音未落，隧道突然剧烈震动。积水翻涌，冒出大量气泡。倒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双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
“跑！”我拽着小周往回跑。
身后的水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喊。我们拼命跑出支线隧道，身后的铁栅栏“咣当”一声自动关上。
第二天，我查了档案。工号001属于第一任检修班长，二十年前在一次隧道渗水事故中失踪。那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
更让我不安的是，今天就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节。
暴雨从清晨就开始下，到了晚上更是倾盆如注。地铁站已经关闭，但我和小周必须完成最后一次巡查。
“李哥，你看这个。”小周指着值班室的老黄历，今天的宜忌栏赫然写着：“诸事不宜”。
我握紧手电筒，想起001号检修工的警告。隧道里的空气格外潮湿，渗水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
走到B区段时，小周突然停下：“李哥，你听......”
隧道深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有模糊的说话声。我们循声而去，发现声音来自一面渗水的墙壁。
“这后面......好像是防空洞的主室。”我摸着墙上的裂缝。
突然，手电筒熄灭了。黑暗中，墙壁开始渗出血水，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哭喊声、求救声、金属碰撞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快跑！”我拉着小周往回跑。
但隧道仿佛变成了迷宫，我们跑了很久又回到原地。血水已经漫到脚踝，墙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我看见穿红裙的女人、穿旗袍的女学生、001号检修工......所有见过的亡灵都在血水中沉浮。
“救救我们......”他们齐声说，“带我们回家......”
我这才明白，他们不是要伤害我们，而是在求救。二十年来，他们的魂魄被困在这片地下空间，无法安息。
“小周，去拿工具箱！”我喊道，“我们要打开这面墙！”
我们用撬棍撬开砖块，露出后面的防空洞。血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黄光。亡灵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走进光芒中。
最后一个是001号检修工。他转身对我们说：“谢谢你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光芒消失后，隧道恢复了平静。地上只留下一枚生锈的工号徽章，上面刻着“001”。
从此以后，末班地铁再也没出现过异常。只是每年的七月十五，我和小周都会在隧道里点一盏灯，为那些迷失的灵魂指引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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