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小伙儿
血液在斯班瑟浑身急速涌动，以至于额头血管突突地乱跳，脸上的刀疤发痒。额头的汗水涔涔流淌，渗进眼眶，他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眼前的一个个身影散开又重叠。
斯班瑟咬着牙，瞪大双眼，恰好看见那个可恶的新人掰动手指。他指掌发出的咔咔轻响，听起来令人异常不适。
“怎么样，还打吗？”新人轻佻地问：“我全押！”
说话的时候，他俯身弯腰，睨视着斯班瑟。
斯班瑟握紧双拳，强迫自己不要后退，保持腰背挺直，绝不显出颓丧。可他下意识地反复摸索着胸前的圣母像挂坠，依然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很久没有这样狼狈了。他曾经服役于美国陆军第25步兵师，参加过“凤凰计划”，以尖兵的身份深入敌后，获得铜星勋章和紫心勋章。在战斗最激烈时，他曾经带着一个小组为连队断后，面对密林间数以百计的越共游击队员追击。那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挫败感！
那时候的输赢，无非决定生死。就算输了，至少还是一条好汉。这会儿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
在他身旁的伙伴们，也都面如土色。
胡安.罗德里格斯曾和斯班瑟一起在本宁堡受训，后来又前后脚加入了边境巡警。在边境巡警任上，胡安是出了名的狠辣人物，因为过度使用武力遭到内部调查后辞职。
这个墨西哥后裔现在坐倒在地，脸色阵青阵白。在头上的乱发里沾满的枯草和草籽，随着他脑袋摇晃，悉悉索索落下。
乔纳斯.弗莱彻想要把胡安拉起来，连着用力都没成功，反而自己双脚发软，差点倒下。
曾经效力于101空降师的他，是全公司仅次于斯班瑟的赌徒，曾经因为债务遭黑帮威胁，然后悍然反杀了黑帮打手，从美墨边境逃亡到新泽西。
乔纳斯转而撑着胡安的肩膀，让自己勉强站着。他喃喃地说：“这小子多半在诈唬我们！没准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
现在已经到最后关头了。这小子比我们想象的更狡诈，绝非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年轻人。斗到此时此刻，想要靠实力压服他，怕是没机会了，只能碰运气。
斯班瑟低头不语，过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暴喊一声：“跟注！全押！”
双方亮牌。
周围的看客们全都站了起来。
有机会！斯班瑟和他的伙伴们死死地盯着最后一张牌。
“就一次，给我一张红桃！只要，一张，红桃！”
河牌缓缓翻开，露出一张醒目的方块8。
“啊啊啊，输了！可耻啊！”
“废物！”
“丢脸！”
“斯班瑟，你也有今天！”围观人群里爆发出了轰然嘲笑。
斯班瑟双手捂脸，惨叫一声，颓然后仰。他沉重的身躯带翻了折叠椅，于是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地。
杰森满脸笑容站起，把桌上一堆连整带零的现钞拢到身前：“哈哈，哈哈，谢谢叔叔们！谢谢朋友们啊！我就不客气啦！”
拉里和他的老伙计们秉承美国军队里的习惯，很热衷德州扑克。这可能缘于军队不断印发带有敌人武器装备或者斩首行动目标照片的扑克牌，用来给士兵们寓教于乐。杰森自幼跟着学了点。
长大以后，杰森在哥谭街头厮混，游走于各种地下俱乐部，学会的零碎玩意儿很多。扑克的技巧是和人拉进关系的必要本领，自然没有落下。身为华裔，他很擅长心算，还是个额外的加分项。
想用这套本事在哥谭赚钱，当然远远不够。哥谭城里任何一处俱乐部和赌场，都驻留着真金白银聘请来的专业赌棍，足够深刻教育每一个想在这上头捞钱的傻瓜。
但这点水平用来应付动辄热血冲头的退伍老兵……杰森只觉轻松，太够了！
包括斯班瑟在内的这几位，习惯了和身边伙伴们菜鸡互啄，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真正会算计的高手。于是他们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经历了从蔑视到紧张，从紧张到焦虑，从焦虑到绝望的心情大跳水。
完了，这下把底裤都输了！原本半开玩笑地闹哄一场，结果成为笑柄了！
“哎呀，杰森还是个孩子呢，你们给他这么多钱，太客气了……”
眼看拉里.霍姆斯这个老家伙还在轻飘飘的说着，斯班瑟挺身起来，嚷道：“不开玩笑，也别打牌了！咱们正经斗一场！”
杰森精神一振：“好啊！打架，我最擅长！”
“行了行了，该休息的，都回去休息。”有人拍了拍斯班瑟的肩膀。
在场的十几条大汉全都点头示意：“老板！”
拉斯蒂.詹宁斯长着一脸络腮胡，相貌非常威严。他伸出带着疤痕和厚重老茧的右手，和拉里碰了碰拳。手臂举起的时候，显得他的肩膀特别宽阔，上半身呈现出方正如棺材板的压迫感。
“斯班瑟，你也别再闹了。”
拉斯蒂的嗓音很沙哑，说话的声音异常低沉，如果不仔细听，会分辨不清。
来时路上，拉里向杰森介绍过，这位安保公司CEO的战斗足迹遍及伊拉克、伊朗、巴拿马、索马里等国，承担了许多的军队辅助任务，广受赞誉。他独特的嗓音，就是 91年在费卢杰遭毒气袭击后，声带永久受损的结果。
“这个小伙子，杰森.莱特，在去年11月打破了哥谭市四个地下格斗场27连胜的记录。记录本来属于东海岸排行前五的杀手，著名的维克多.扎斯。拿到这个记录的人，直接去参加UFC终极格斗赛，也能打出不小的名声。”
拉斯蒂转向杰森，问道：“小伙子，我的资料可能有延迟，你现在的连胜记录是多少？”
杰森有点得意，咧了咧嘴：“34连胜了。”
将散未散的人群里发出赞叹声，像是忽然刮过的风。
“所以，斯班瑟你肯定不是他对手，无论打牌还是格斗。反正那些钱就算没输掉，也迟早会花在姑娘们的肚皮上。晚上我请大家喝酒，你和杰森碰一杯，输掉的钱，就忘了吧。”
斯班瑟非常驯顺地点了点头，带着他的几个小伙伴离开。
拉里则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会留到晚上，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们一会儿就出发，飞柏林。”
“哥谭那边的局势，这么紧张了？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拉里轻笑几声。
“我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黑帮身上，拉斯蒂，你知道的，那些人就像是腐臭的污泥。沾上了，就甩不掉。杰森这样的年轻人不会甘于寂寞，总要做点什么……那我希望他能跟着优秀的伙伴一起行动，不要被牵扯进泥潭里，越陷越深。”
“我明白，我明白，好小伙子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
拉斯蒂笑着转向杰森：“杰森，你不是军人出身，会有很多东西要学。但我和拉里是老朋友了，我相信他的推荐。至于我们是做什么的，拉里应该都介绍过吧？”
杰森点头。
“简单的说，你在哥谭街头干的那些，都是粗活儿，我们干的则是精细活儿。低调，迅速，确保安全，只在必要时动手。在柏林，有一个威胁国家安全的情况，考虑到保密因素，迈克已经带人去了两周，执行监视任务。杰森，你跟着拉里作为后援。我会为你们准备适当的身份，今天就出发。”
“拉斯蒂，谢谢。”拉里和他再次握手。
拉斯蒂仰头看着杰森，笑了笑：“好小伙儿，好好干。我对你的期望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