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灯塔

当外界温度从20℃降到10℃时，人类将会感到凉意，皮肤血管收缩，代谢率轻微增加，以产生更多热量。

在10℃到0℃时，人体会不自觉的肌肉颤抖，全身血液将会自动重新分配，以优先温暖低温的器官。

在-10℃到-20℃时，人体将会剧烈颤抖、心跳加快、呼吸加快，四肢出现麻木、失去知觉等反应。

当面对-30℃的低温时，人类的表皮细胞会因组织液全部结冰而瘫痪，从而出现大面积的冻伤。

当气温来到-50℃，人类的内脏将出现永久不可逆的损伤。同时，极端低温将轻易致死人类。

如今的新伦敦，气温已经将至-20℃，常规的保温措施早已失效。人们寄希望于总督下令开启能量塔，但却迟迟没有消息。工会即将爆发大面积抗议活动，而斥候却不知所踪。

西蒙奔波于各个急诊室之间，将严重冻伤的伤员不停地送去医疗站，很快小小的医疗站便人满为患，医疗术士们不停地用法术温暖着患者们，以延续他们的生命。

当西蒙鼓起勇气，来到总督府前打算寻找斥候时，却发现这里已经被高激进的工会分子团团包围了。他们用雪块和石头将玻璃打碎，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推搡着警察，慢慢缩小包围圈，警察们只得慢慢退回总督府内。终于，斥候在人群的咒骂声中走了出来，他脸色憔悴，眼睛布满血丝。

“打开能量塔！现在！！！”工人们激动地咆哮着。

斥候惨笑着。他让开了一条路，那是通往煤炭储存室的走廊。

当愤怒的人群冲进煤炭储藏室之中时，才发现原本应该堆积成山的煤堆早已所剩无几。惊愕的人们将矛头对准了斥候。

少年脱下军帽。

“是我计算有误，原本应能够维持能量塔运转至少1个月的煤炭，如今已经被挥霍得所剩无几了。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的澡堂，你们的伙房和那些蒸汽机器，哪个不需要煤炭作为动力的？”

“我宣布，我从此卸任总督一职。”斥候脱下军服，将身上的勋章也尽数摘下，丢在地上。“我根本无力承担起新伦敦过于沉重的责任。对不起。我是一个未尽到责任的总督。”

清脆的声音更引燃了工人们的怒火：“现在就想推卸责任了？给我打死他！”

愤怒的人群纷纷举起锄头或是铲子，准备将他打死。

西蒙连忙冲上前去，试图制止人们的暴力行径——但他还是没有枪快——砰！

斥候，不，名为盖尔的少年胸前开出一朵血花，西蒙看着他充满悲哀的灰色瞳孔，扩大，然后直挺挺地倒下。

维纳斯带着仅存20人的警察巡逻队出现了。

“斥候卸下职位的举动，本身就已背叛了帝国。他因叛国罪被处以死刑。而总督之位将顺延至新伦敦军衔职位最高的人，也就是我，维纳斯接替。”

“所有人！全部回到你们的宿舍去！由我来计算打开能量塔的时间！”

错愕的人群，看着那几十杆铳枪，还是害怕的退散了。“维纳斯，现在人们冻伤很严重，外面温度太低了，今夜再不开启能量塔，恐怕有一百多人无法挺过去！”西蒙怒声道。

“那又如何？”维纳斯狂妄地盯着西蒙。“总之，我们的食物储备也不多了。正好削减人口。这样一来，煤炭和食物就都差不多够了，我们还有度过暴风雪的一线可能。”

“难道这些无辜者的性命，在你眼里只是消耗食物的累赘么？”西蒙狠狠地盯着维纳斯。

“作为统治者，这只是延续这座城市必要的牺牲罢了。现在，回到你们的住处去！关于开启能量塔的日子，我自有安排！”

绝望的人民，度过着这最后的夜晚。后半夜，待到夜晚将厚厚的积雪也染成了可怖的黑色。斥候的死去将城市带领到了一个更加濒死的地步。

医疗站内，人们轻声相告总督死去的消息，被冻得几乎生命濒危的人竟全都回光返照，站了起来。熬夜留在医疗站帮忙的西蒙与菲莉娅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伤残者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人群，他们有的几乎下半身瘫痪，就用手爬着前进。他们推开医疗站的大门，走入风雪之中。

西蒙连忙追了出去。“你们要做什么？！外面很危险的！”

所有人都挂着安详的微笑，他们之中有的是魔力气息甚微的工程师，有的是被罢工游行的人们打伤的警察，更多的则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们。西蒙认出了为首的工人，是那天登岛之时他第一个见到的大叔，也是那位第一个喊他“骑士老爷”的男人。

“如今，斥候已经死去，而新伦敦也不再是帝国的子嗣了。我们将追随盖尔大人与帝国的脚步而去。”

“什......？”

伤残者冒着暴风雪，来到了能量塔之下，打开了通往底层的楼梯。

菲莉娅跑了出来，又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偷偷用袖子抹去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

西蒙跟着人群来到地下。这里潮湿而寒冷。他依旧不解。

为首的那位工头大叔打开了一扇沉重的铁门，里面是一座庞大的舱室，里面布满了乌黑的燃烧痕迹。所有人都安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然后，他望向西蒙。

“小骑士，帮大叔把门关上吧。”看见西蒙的眼泪仍止不住地流淌，他握住了西蒙的手。

寒冷的双手骨瘦如柴，它亲手将这地基一砖一瓦地搭起，经历过营养不良的餐食，又经历了可怕的极寒。它的主人病倒了，它则依旧有力而顽强。

西蒙用力将巨大的舱门关上。默默地转身。

身后，瞬间亮起来无数道光亮。87名人类在烈火的炙烤下，发挥着身体最后的余热。火焰吞噬着他们的每一寸皮肤，将他们所剩无几的脂肪重新散发出热量来。随后，工程师们将仅存的魔力注入进管道之中，巨大的热量推动了魔法的通路，蒸汽机缓慢而又笨重地转动。

从下至上，人们被火焰慢慢吞噬，当最后一位女士的长发也被溶解，她大大的眼睛在烟雾中盯着西蒙，随后，烟消云散。

能量塔，启动了。

这座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第一次的驱动却是源于人类自己。巨大的齿轮沉重地开始转动，在狂风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在能量塔附近飘落的雪花在一瞬间被气化，蒸腾的烟雾直冲云霄。在暴风雪中，这座人类文明最后的灯塔，开始怒吼着，将夜空点燃，宣誓着人类的怒火。

西蒙望着烈火覆盖的能量塔，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