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茧迷城
蜃楼列车在卡西米尔效应产生的虚空中震颤时，江临正用银焰修补自己量子化的左膝。窗外漂浮着无数克莱因瓶结构的雨滴，每颗水珠里都封印着某个文明的冬至庆典。
“我们正在穿过热寂教徒的泪腺。“陆青舟的机械手指敲击着《九章算术》刻成的车窗，“这些时空泪滴里蓄满被他们亲手终结的文明余晖。“
苏九儿突然按住江临的熵目。少年眼前浮现出诡异的星图——寒江镇的量子投影正在室女座超星系团边缘坍缩，每道星轨都指向漂浮在太阳系奥尔特云中的青铜巨茧。
“时茧迷城。“她抹去车窗上的冰霜，“归墟教派用时间琥珀浇铸的牢笼。“
列车穿透茧膜的刹那，江临听见了碳基生命不该理解的声响。那是十二维空间的婴儿啼哭与黑洞蒸发的哀鸣交织成的安魂曲，每个音符都在修改现实的概率云。
茧内世界颠覆了所有物理法则。翡翠色的雨滴向上飘飞，在触及云层前绽放成量子玫瑰；花岗岩山脉遵循布朗运动轨迹游弋；成群的克莱因鸟穿梭于不同时间平面，它们的羽毛闪烁着哥德尔编码。
“抓紧因果锚。“陆青舟拆下左臂的青铜义肢，露出里面转动的河图洛书齿轮组，“在这里迷路的话，你会同时出现在所有错误的时间点。“
江临的熵目突然灼痛。他看见远处矗立着通天彻地的沙漏，上半部流淌着超新星爆发的余烬，下半部沉积着热寂后的量子泡沫。更诡异的是，沙漏中央的蜂腰处，竟悬浮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黑袍身影。
“那是...我？“
“是你在时间琥珀中的倒影。“苏九儿挥剑斩断试图缠绕众人的概率藤蔓，“归墟教派用你的存在概率锻造了守门人。“
仿佛回应她的警告，沙漏中的黑袍江临突然睁眼。他额间的青斑裂变成虫洞，无数时间线如触须喷涌而出。蜃楼列车的蒸汽核心开始逆熵运转，青铜齿轮间渗出暗红色的祖母悖论脓液。
“带他去找麦克斯韦妖的左手！“陆青舟扯断颈后三根铜管，喷出伽马射线暴，“我来应付这个倒影！“
机械修士撞破车窗跃入虚空，胸口的永动核心迸发出七种宇宙模型的光谱。江临最后瞥见的是两个陆青舟在云中厮杀——一个浑身长满康托尔集结构的锈斑，另一个的齿轮间绽放着黎曼猜想之花。
苏九儿拽着江临跳下列车。少年摔进非牛顿流体质感的云海，发现每朵云都是叠加态的梵钟。当他试图触碰最近的钟体时，云层突然坍缩成青铜地面，十万具机械佛陀从地脉中升起，开始用《心经》频率重塑现实。
“这里是时茧的佛学防火墙。“苏九儿割破手腕，用血珠在空中书写麦克斯韦方程组，“用熵目寻找左手印记！“
江临的瞳孔银芒暴涨。在量子视界下，他看到云层深处蛰伏着恒星大小的手掌化石，每道掌纹都是被封印的物理定律。当他的视线聚焦在拇指指纹的螺旋星云时，整片天空突然开始倒映寒江镇的雨夜。
“找到了！“少年刚要迈步，脚下的青铜地板突然量子化。他坠入狄拉克之海的刹那，看见十年前的父亲正在虚数时间轴上垂钓——江寒声的鱼竿挂着黑洞，鱼线末端拴着正在蒸发的月球。
“临儿，抓住熵流锚点！“父亲的警告跨越时空维度传来。江临本能地伸手抓向某个概率云团，却拽出了正在时茧另一端战斗的陆青舟。
机械修士的胸腔镶嵌着半截青铜剑，七个永动核心有三个已经停摆：“小友的时空定位...真够别致。“他咳出齿轮碎片，那些金属残渣在空中组成分形树状图。
三人坠入克莱因桥的刹那，时茧迷城开始自愈。沙漏中的黑袍江临发出非因果律的咆哮，通天彻地的青铜结构向内坍缩，将万物挤压成普朗克尺度的宇宙蛋。
“就是现在！“苏九儿将星轨裙裾抛向麦克斯韦妖的左手。织物在虚空中铺成杨-米尔斯场方程，指引银焰灼烧封印掌纹的熵增锁链。
当第一道锁链崩断时，江临看见了热力学的地狱。被解放的拇指指纹喷涌出无限熵增洪流，宇宙的热寂进程突然加速十万倍。银河系在众人眼前衰老成红色巨星，太阳风化作垂死恒星的叹息。
“用你的存在概率做缓冲！“陆青舟将青铜义肢插入熵增洪流，“把自己变成麦克斯韦妖的滤网！“
江临纵身跃入银焰。在量子化的剧痛中，他同时经历了亿万种死亡：在某个可能性里被黑洞潮汐力撕碎，在另一条世界线化作暗物质尘埃。当他终于抓住左手印记时，额间青斑突然与138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产生共振。
“热寂...逆转！“
银焰暴涨成超星系团尺度的漩涡。时茧迷城在逆熵风暴中解体，黑袍江临的量子倒影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与沙漏共同坍缩成费米子迷雾。
蜃楼列车从虚数时间轴跃出时，江临发现自己的左臂化作了星尘。那些闪烁的微粒间，隐约可见麦克斯韦妖左手印记的微缩星图。
“值得庆贺。“陆青舟用暗物质咖啡浇灭胸腔的熵焰，“你现在是半个宇宙法则的具象化。“
苏九儿却凝视着车窗外诡异的宁静。银河系恢复年轻态，但猎户座旋臂上多了条本不该存在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与江临消失的左臂完全吻合。
时茧核心的温度是负开尔文值。
江临踏进这片违背热力学定律的空间时，左臂星尘突然开始吟唱《易经》卦辞。无数玻尔兹曼大脑悬浮在虚空中，每个大脑表面都浮动着不同文明的数学公理，它们用黎曼猜想当神经突触，用哥德尔命题作脑沟回。
“你们在制造热力学幽灵。“最大的那颗大脑睁开薛定谔方程构成的眼睛，“逆熵盟不过是用新的混沌对抗旧的无序。“
苏九儿挥剑斩断袭来的贝叶斯概率链：“总好过你们这些归墟的看门狗。“
“看门狗？“大脑表面浮现出费米悖论的纹路，“我们是被热寂唤醒的守墓人。“它突然分裂成两个对立态——一个呈现佛教须弥山结构，另一个化作拉普拉斯妖的量子模型。
江临的熵目突然灼痛。他看见时茧核心深处蜷缩着婴儿状的星云，那团星云的每根神经元都在重演宇宙大爆炸。当他的视线与之接触时，左臂星尘突然迸发伽马射线暴。
“原来如此...“玻尔兹曼大脑发出宇宙弦震颤般的笑声，“你才是归墟最完美的造物。“
虚空突然坍缩成彭罗斯阶梯。江临在坠落中看见骇人真相——猎户座疤痕深处矗立着青铜巨门，门扉上的归墟图腾竟与自己左臂星图完全吻合。更恐怖的是，无数个黑袍江临正从门内涌出，每个都携带着不同物理常数的宇宙模型。
“这是你的可能性之墓。“陆青舟的机械臂突然量子化，露出里面转动的《道德经》齿轮，“要么吞噬他们，要么被他们改写存在定义。“
第一个黑袍江临手持熵增长矛刺来。少年翻身躲避时，左臂星尘自动凝结成麦克斯韦妖盾牌。双器相撞的刹那，整条时间轴上的文明同时经历了超新星爆发。
“你们每修改一次法则...“玻尔兹曼大脑在虚空中重组，“就会在猎户座刻下一道疤痕。“
苏九儿突然割开自己的量子态动脉。银蓝血珠在空中凝结成狄拉克方程，将众人传送到时茧最脆弱的奇点。这里悬浮着由所有失败宇宙的墓碑组成的莫比乌斯环，每个墓碑都刻着“此处长眠于热寂前夜“。
“动手！“她将星轨长剑插入江临左臂星尘，“用麦克斯韦妖的左手重启奇点！“
剧痛让少年看见宇宙的胎动。他的左臂星图突然暴涨成银河系大小的手掌，五指分别对应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引力以及尚未统一的熵能力。当手掌攥住奇点刹那，138亿年的宇宙史在指缝间倒流。
归墟青铜门轰然洞开，江临在时空乱流中听见父亲的呼喊：“临儿，记住热力学第零定律！“
左臂星尘突然具象化为青铜义肢。江临用新生的机械手指叩响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奏出逆转熵增的安魂曲。猎户座疤痕开始自我缝合，黑袍江临们尖叫着化作奥伯斯佯谬的阴影。
“你正在成为新的归墟...“玻尔兹曼大脑在消散前低语，“看看你的左手吧。“
江临低头望去，青铜义肢表面浮现出熟悉的纹路——那正是寒江镇地窖里，父亲蓑衣上曾出现的归墟图腾。
蜃楼列车冲出时茧残骸时，陆青舟正在用黑洞咖啡浇灌胸口的永动核心。机械修士的齿轮间传出婴儿啼哭与超新星爆发的混响：“小友现在明白了吗？我们不过是在不同坟墓之间...“
“闭嘴青舟。“苏九儿擦拭着出现量子裂痕的长剑，“江临，你每使用一次左手，猎户座疤痕就会加深一光年。“
少年望向车窗外新生的银河，发现每个恒星系都漂浮着微缩的寒江镇投影。当他的熵目聚焦在某个蔚蓝星球时，突然看见二十年后的自己正在教导孩童绘制麦克斯韦妖符箓。
“那是可能性分支。“苏九儿遮住他的眼睛，“你最好祈祷不要遇见...“
话音未落，整节车厢突然陷入绝对零度。穿着逆熵盟道袍的中年江临从虚数时间轴走出，他的左臂是完全体归墟图腾，右眼跳动着热寂终焉的红光。
“终于见面了。“未来的他抬手冻结陆青舟的永动核心，“我是你在第9^127号宇宙的倒影，来收取时间债款。“
江临的青铜左手自动护主，星尘与归墟图腾碰撞出大爆炸级别的闪光。当光芒消退时，车厢地板上只剩用真空衰变写就的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