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纯爱战士倒地
自数日前，王二狗偶然撞见八姑与一白面少年亲昵之景。
那画面如鬼魅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男儿的尊严被八姑肆意践踏，心哀弱死。
然而王二狗毕竟是个坚强的男孩子。
他强抑内心翻涌的情愫，于心底反复告诫自己：
“八姑此女，行为放诞，实非良配，怎配得上我王二狗这般堂堂正正、心怀侠义的好男儿！”
言罢，仰天长叹，满腹悲愤化作一腔孤勇。
此后几日，王二狗肩挑瓜担，行于乡间小道，却刻意避开村东田埂，生怕与八姑狭路相逢。
然而世事弄人，正当他心绪纷乱之际，村口忽现八姑那熟悉的身影。
但见她形容枯槁，双目无神，恍若行尸走肉。
而在八姑身后不过五十步之遥，王鳏夫正摇头晃脑，优哉游哉地晃荡着。
王二狗见状，急忙挑着瓜担闪至转角处的老槐树下，隐于树影之中，屏息凝神，暗中窥视。
生怕被八姑察觉。
待八姑走过，王二狗紧攥双拳，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藏身处疾步而出，高声唤住王鳏夫。
平日里，王二狗走街串巷，深谙待人之道。
此刻，他满脸堆笑，递上一个香瓜，热络道：“王叔，今儿个这是打算去哪儿串门呀？”
香瓜顶花带刺，恰似少年人欲说还休的隐秘心事。
王鳏夫斜眼瞟他，给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随后便拍了拍王二狗的肩头，顺手接过香瓜，大口咬下。
汁水四溅，溅了王二狗一脸。
王鳏夫戏谑道：“你小子，还没死心呐？”
王二狗尴尬地搓着手手，连声否认：
“哪能呢，对八姑早无念想了。只是见她模样古怪，心中好奇。王叔，吃瓜，吃瓜。”
王鳏夫嗤笑一声，摇头叹道：“年轻呐，太年轻咯。”
王鳏夫自觉今日知晓了一桩天大的隐秘，正欲寻一众光棍鳏夫炫耀一番。
瞧这王二狗，往昔可是八姑的倾心爱慕者。
在他面前谈论八姑之事，恰似在狂热拥趸面前调侃其偶像。
这般别样的刺激，让他觉得王二狗比那些老光棍更适合分享这八卦。
于是王鳏夫便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八姑家可是遭了大难呐！她那青梅竹马的王守义刚离世，又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骗了身子，如今那登徒子已失踪三日。
说来也是祸不单行，近日她爹上山砍竹时，不慎摔下山谷，正急需内伤药救命呢！可这内伤药，唯有山下黄庄的苟里正那儿才有得卖。现在苟里正竟以此为要挟，要收八姑做义女！”
“什么！”
王二狗听闻，怒火“噌”地一下蹿上心头。
这苟里正竟如此乘人之危，行径当真卑鄙无耻。
相较之下，那始乱终弃的小白脸更是罪无可恕。
他恨不得即刻抽出担中的西瓜刀，将那负心汉碎尸万段。
王二狗怒目圆睁，急切问道：“那小白脸跑哪儿去了？”
王鳏夫撇嘴道：
“鬼晓得！我在县里结识的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说，那小白脸实则是个白龙鱼服的士族公子哥，就爱这游戏风尘的调调。
对他们而言，不管何等女子，都不过是玩物罢了，用过便弃，这般事儿，早见怪不怪了。”
王二狗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声道：
“那八姑可咋办？”
王鳏夫诧异地瞥他一眼，惊道：
“你管她作甚？这是黄庄苟里正与士族公子哥的事儿，你一个卖瓜的村汉，还想插手不成？”
王二狗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年轻，太年轻了。”
王鳏夫故弄玄虚地一笑，转身寻他的老伙计们去了。
王二狗只觉得心中块垒难平。
明明自己是那样嫌恶八姑，为什么此刻竟一点也不觉得痛快。
八姑那张憔悴的瘦脸，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反复在他眼前浮现。
等王二狗回过神来，已是暮色沉沉。
他突然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大胆决定而这决定。
毫无疑问，这个决定将需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他深信，只要他做成此事，八姑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王二狗暗自惊叹自己竟如此宽宏大量。
甘愿为一个曾羞辱过自己的女子做出这般牺牲。
他越想越觉委屈，眼眶泛红，几欲落泪。
爱是毫无保留！
我爱你，与你无关！
王二狗不再犹豫，一路小跑回家。
到家后，他自担中取出西瓜刀，用麻布仔细包好。
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朝黄庄奔去。
不多时，王二狗便来到了黄庄。
他在庄外徘徊良久。
直至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才轻手轻脚地沿着村边小径，避开每一处可能暴露行踪的光亮，如鬼魅般悄然朝黄庄的药店摸去。
夜色宛如天然的屏障，掩护着他的行动。
可恐惧也如影随形，灌满他的双腿。
王二狗每一步都迈得颤颤巍巍，沉重无比。
苟氏药铺的所在，王二狗并不陌生。
黄庄与千户寨相距不远，村民又有钱，他亦常来此处卖瓜。
苟氏药铺位于村庄中央位置，门前悬着两盏黄橙橙的灯笼。
在浓稠的夜色下，那光晕显得愈发朦胧，仿若随时都会熄灭。
王二狗绕着药铺外墙，四处探寻可进入的缝隙。
终在药铺后院发现一扇半掩的小门，门缝中透出丝丝微弱灯光，似有人影晃动，却又看不真切。
进，还是不进？
王二狗踌躇再三，心一横，决定放手一搏。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西瓜刀，将刀身探入门缝，轻轻一抬，挑开门栓。
而后蹑手蹑脚地推开小门，侧身而入。
药铺内，各种生药、熟药杂乱地堆放在地上，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呛得人几欲咳嗽。
王二狗一进门便傻了眼，这才惊觉，自己只听闻黄庄有内伤药，却压根不知这内伤药需何种药材配置。
好在他脑子机灵，心一横，想着不管何种药，地上的都抓上一把。
他匆忙将麻布展开，做成包裹，见药便抓，一股脑儿地往里塞。
此时的王二狗，心中既紧张又激动，已然开始幻想八姑见到自己冒死偷来药材时，那感动与懊悔交织的神情。
一番搜罗，麻布包裹已满满当当。
王二狗正欲抽身离去。
恰在此时，后门传来“嘎吱”一声，似有人推门而入。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同时伴随着一声厉喝：“谁在里头？”
王二狗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这才想起进门时太过紧张，竟忘了重新闩上门栓。
他心知已然暴露，本能地拔腿欲逃。
奈何地上杂物堆积如山，加之心慌意乱，一脚不慎，被一捆藤蔓状的生药绊倒。
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刹那间，几个手持火把、棍棒的黄庄村民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王二狗深知此时辩解无用。
他不通武艺，只能挥舞着西瓜刀，胡乱砍杀，妄图突出重围。
可黄庄村民人多势众，手中棍棒挥舞得虎虎生风。
盛怒之下，出手毫不留情。
没几下，王二狗便被打得失去反抗之力。
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护住装有药材的包裹。
此时王二狗竟然一点也不怨恨八姑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偶像【卖菜小郎君】一般，做了一件真正侠义的好事。
因此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是惋惜自己来之前没能知会八姑一声。
导致现下如此壮烈的时刻竟无观众，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也不晚，虽然没有拿到药材。但自己被打得这么惨，想必八姑也会为自己哭泣。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好汉吧。
王二狗在心里默默地憧憬着。
好半晌后，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二狗被村民们拖至苟东曦面前。
王二狗满心以为，药材既已退还，自己最多不过是被训诫几句，便能放他离开。
怎料，苟东曦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拳头，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王二狗，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