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蝶阵引芳期

夏云瑶将紫芝收入药篓，青丝尚散在肩头。暮色里的琉璃灯在她鹅黄衫裾上投下流火般的光斑。“告辞。“她抱拳转身，足尖方点地三寸，忽闻身后玉箫轻叩石阶的清响。

“姑娘且慢。“墨烬尘横跨半步拦住去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箫孔，“今日师弟莽撞，青云派理当赔礼。“他刻意挺直脊背，却未察觉发带末端仍缠着对方的一缕青丝，“中秋宴有蜜炙云腿...“

“不必。“夏云瑶打断得干脆，耳垂却染着霞色。方才揽过的腰间似乎仍留有沉水香的余韵。

墨烬尘喉间一哽，玉箫在掌心转了三转：“那...“话音未落，忽有二十四金铃清音破空。云袖踏着《铃音迷仙阵》的步法飘然而至，流云袖拂过时，正巧掩住墨烬尘险些脱口而出的“改日“。

“姑娘有所不知。“云袖笑眼弯如新月，腕间金铃随动作轻颤，“每月十五青云派办武林聚会，百蝶引香阵佐以蜀山云雾茶...“她忽地瞥见墨烬尘握箫的手背青筋微凸，目光掠过夏云瑶襟口——鹅黄纱衣上银线绣着北斗星纹，正是西域飞星阁独有制式，话锋急转：“姑娘可是飞星阁中人？贵派阁主上月还托我们寻七星海棠种子呢。“

夏云瑶的手指轻轻扣上药篓。她记得师父曾经提及，七星海棠具有药用价值，但更为关键的是...在刚刚掠过的晚风中，她意外地嗅到了星曜崖特有的七步莲的幽香。她带着疑惑望向云袖，轻声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两道灰扑扑身影突然从石狮后滚出。顾流映捧着摔裂的兔儿灯，陆听云举着半块茯苓糕，两张脸都糊着糖霜：“我们捡到灵芝时，它正躺在灯笼堆里发金光！“小师弟边说边比划，灯穗子在墨烬尘眼前晃成一片红雾。

墨烬尘额角突突直跳，玉箫“咚“地敲在石阶：“明日辰时，你二人去擦洗千级音阶。“话音未落，瞥见夏云瑶眉梢微扬，忙补了句：“每级须奏出宫商角徵羽五音。“

云袖抿唇忍笑，腕间金铃忽地散作漫天星子。二十四道金线在空中交织，竟化作百蝶引香阵——金翅碧尾的灵蝶衔着青玉薄笺翩然而降，笺上“百草蜜“三字由翅间磷粉凝成，随蝶翼颤动流转星河微光，正落在夏云瑶掌心：“下月十五，恭候姑娘品鉴新制的百草蜜。这蜜需集晨露百种，今夜正要启坛。“

夏云瑶指尖在笺角轻捻，月光在睫羽投下迟疑的影。

“在下墨烬尘，这位是我的师婶云袖。“玄衣青年忽然上前半步，箫尾流苏扫过案上茶渍，“未请教姑娘芳名？“

夏云瑶眼波微动。云袖云鬓绾着青云派女眷惯用的垂云髻，发间却斜插一支雕竹节银簪——那是蜀中女儿及笄后方可佩戴的式样。细看其眉目虽灵秀如少女，眼尾已隐约可见江湖风霜琢出的细纹，估摸着年长自己不过两三岁。

“小姓夏。“话音方落又转向云袖：“承蒙相邀，十五之期...“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篓，忽然间，山风送来星曜崖特有的硝石气息，改口道：“定当赴约。“

夏云瑶翻腕收笺入袖，转身踏月而去时，听得身后传来玉箫一缕《阳关三叠》的调子——那是三年前西域商队路过蜀山时，他在茶马道听来的胡笳曲。

墨烬尘凝望那道渐远的鹅黄身影，直至山门的铜铃声惊扰了栖息的山雀。袖口的金线缠绕着几茎雪绒花与紫芝的清香交织，萦绕鼻端，他忽觉千级音阶上月华如练，竟比往年中秋都要澄明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