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皇城
皇城的朱漆城门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陆羽裹紧粗布斗篷,混在入城的商队中,锁元袋紧贴胸口,寒意渗入骨髓。自无花谷一役后,他再未打开过那面青铜古镜,可镜中若有若无的呜咽声,总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他的梦境。
“下一个!“守城卫兵粗鲁地推搡着人群。陆羽低头递上伪造的路引,余光瞥见城墙阴影处闪过几道黑影——那些人腰间悬着刻有星纹的令牌,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入城者。
“让开!“一声娇叱突然从身后传来。陆羽本能侧身,却撞翻了街边馄饨摊的热汤。滚烫汤汁飞溅间,一抹雪色裙裾染上褐斑。执剑女修倏地转身,剑鞘重重抵住他咽喉:“哪家的野小子,敢污我天罡门云纹袍?“
陆羽连退三步,瞥见女修衣襟处银线绣的北斗七星,暗叫不好。正要开口解释,那女修却不由分说,举剑刺来。
陆羽这几日也是经历了生死大劫,加上这几日赶路对符箓七诀的参悟,用的也越发顺手,当下手指掐诀,身体射出金光,生生抵住了女修落下的剑气。
女修脸色骤变,似是没想到这瘦弱少年还敢反抗,意外之下,净落了下风,倒退三步。
“住手!”社斜刺里忽冲出几名男修士,为首男子,脸虽俊俏,但神情严肃,凶神恶煞地说道:“好小子敢惹我柳师妹,找死?“话音未落,男子挥剑一指,剑光从剑身暴射而出。
陆羽急退,指尖凌空画符。金芒乍现的刹那,符纹却突然扭曲消散——他竟在情急下画错了第三诀的笔顺,只得使了个燕子摆尾的动作狼狈躲过这道剑气。天罡门男子狞笑一声,缚灵索如毒蛇缠上他脚踝,天罡剑气同时劈向面门。
“叮!“
一柄油纸伞突兀地横在剑刃与陆羽之间。伞面绘着嬉戏的狸奴,此刻却泛起涟漪般的青光,将剑气尽数吞噬。众人愣神间,伞骨忽地炸开,漫天桃花瓣裹着迷烟弥漫街道。
“小郎君好生狼狈啊~“轻佻的笑声在烟雾中飘忽不定,“天罡剑砍白菜,玄真索捆猪崽,这般热闹怎能少了我胡空空?“
陆羽只觉后领一紧,整个人如腾云般跃上屋顶。低头望去,方才站立处插满毒镖,而拎着自己的竟是个戴傩戏面具的灰衣人。那人面具上的饕餮纹泛着幽光,五指戴着十枚形态各异的戒指,腰间玉葫芦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你是何人!“天罡门女修御剑追来。
灰衣人随手摘下面具——眉眼竟变得与那女修一模一样!“师姐莫追,自己人呀~“他顶着对方的脸娇笑,声线也惟妙惟肖。趁众人错愕之际,他拽着陆羽闪入暗巷,身形如烟消散,唯余墙头一行湿漉漉的猫爪印。
皇城地下暗河汩汩流淌,胡空空翘腿坐在石佛掌心,指尖把玩着从陆羽身上顺走的锁元袋。“锁元袋还是有着它独有的幽梦香味.....“他鼻翼翕动,忽然凑近陆羽衣领深嗅,“啧啧,小郎君这袋子从何而来啊?“
陆羽猛地捂住领口后退,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换了一副面貌——约莫二十七八,眉眼风流似含醉意,左耳坠着枚青铜铃铛。最诡异的是,他周身气息竟与四周石壁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根本察觉不到此处有人。
“还我袋子!“陆羽咬牙催动符箓第一诀镇魂诀,金纹刚亮起便被胡空空屈指弹散。
“镇魂诀是这么用的?“胡空空嗤笑,身影倏地出现在他背后,冰凉的手指划过少年后颈,“邱老道收了个傻徒弟。“话音未落,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神色骤变:“来了!“
暗河穹顶轰然炸裂,天罡门几名弟子从天而降。胡空空拎起陆羽踏水疾行,每步皆在河面绽开冰莲,这暗河水面不多时已全部结成冰面。
天罡门弟子紧追不退,只听那中年男修大喝一声:“各位师弟,我猜他们定是那邪教妖人,结阵,莫让他们跑了。”话音刚落刹那,他反手抛出一把铜钱,钱币在空中化作金蝉,剩下的天罡门人分五行之位举剑立于金蝉之上,口中阵阵有词的念着听不懂咒语。
“听好了——“胡空空的声音突然在陆羽识海响起,“符箓第二诀要引地煞之气!“他竟以传音入密指点,同时袖中射出银丝缠住追兵。陆羽福至心灵,以指尖凌空画符,地缝忽涌黑气又结成的金色符印,比往日要大了不是一星半点。陆羽以破煞诀堪堪抵住了天罡门的阵法攻势。
“孺子可教!“胡空空大笑,大手一挥,手中铃铛化出千万,震碎脚下冰面。众天罡门修士纷纷脚下一划掉入的暗河中,他撕开空间裂缝,拽着陆羽跌入一片混沌。
再睁眼时,二人已置身闹市酒楼。胡空空化作富商模样,正就着酱肘子痛饮花雕。“阴傀宗在锁元袋下了血咒,他们嗅着味儿呢。“他醉眼朦胧地晃了晃玉葫芦,“不如把这烫手山芋卖给爷,换你一条小命?“
陆羽一把抢过锁元袋:“不卖!”
胡空空也不恼,手中葫芦里喷出浓雾笼罩雅间。雾气散去时,满桌佳肴化作蛛网,桌椅变作坟冢,而他们竟已身处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