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实验室

林深蜷缩在量子对撞机的合金地板上，鼻腔里灌满烧焦的硅胶味。培养舱的有机玻璃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十二具连接着脑机接口的恒河猴实验体突然集体睁眼，金棕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警告，Ω协议超载。”机械女声用俄语重复着，全息屏上的希格斯玻色子轨迹图开始扭曲。那些本该随机散落的红蓝色光点，正诡异地聚合成希腊字母Ω的形状。

他抹了把糊住右眼的血，看到培养液顺着舱体裂缝汩汩渗出。淡绿色液体流过地面电路板时，竟逆着重力向上攀附成蛛网状结构——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绘制星图。

“备份进度97%……”主控台的扬声器突然切换成父亲的声音。林深浑身剧震，这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父亲林振东的录音。

爆炸来得毫无征兆。

先是天花板垂落的量子纠缠发生器迸出蓝白色电弧，紧接着整个西侧墙面的铅板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在金属变形的尖啸中坍缩成球体。林深翻滚着躲开坠落的冷却管，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灼痛。

是那块从不离身的青铜怀表。表链不知何时勒入皮肉，表盘玻璃在高温下熔化成胶状物，露出内部精密到违反物理学的机械结构——七组齿轮在真空环境下自主咬合，中央轴承悬浮着米粒大小的暗物质晶体。

“滋——滋——”怀表投射出的全息坐标刺入视网膜，林深听到自己骨骼重组的声音。那不是比喻，他亲眼看到食指指骨刺破皮肤，又在量子辉光中愈合如初。

重生过程持续了四十三秒，这是林深后来用实验室残骸倒推得出的结论。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1999年南方潮湿的霉味混着粉笔灰冲进鼻腔，接着是蝉鸣声，真实得让人眩晕。数学老师老张的三角板重重敲在讲台上：“林深！澳门回归倒计时多少天？”

全班哄笑中，他低头看向颤抖的左手。掌纹间游走着荧蓝色光斑，逐渐凝聚成倒计时数字：730:00:00。当他试图用钢笔戳向光斑时，墨水流经皮肤竟自动排列成俄文单词「观测者」。

“喂，你中邪了？”同桌陈涛用圆规扎他大腿，塑料笔筒上印着史努比图案——这个系列2003年才在国内上市。林深猛然抬头，教室后墙的视力表第三行赫然是2010年修订版标准。

怀表在裤袋里震动，隔着布料烫得皮肤生疼。他借口肚子疼冲出教室，在洗手间镜子里看到脖颈浮现的Ω形红斑，位置与2025年实验室爆炸时的伤口完全重合。

冷水泼在脸上时，记忆开始错乱。他清楚记得2023年诺贝尔医学奖得主是卡塔琳·考里科，却怎么也想不起母亲葬礼上牧师念的悼词。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五十岁的林振东正在给怀表上发条，身后是布满弹孔的潜艇舱壁。

“不要相信系统！”父亲的口型在说。

上课铃惊醒了幻觉。林深踉跄后退，撞翻的拖把桶里，污水在地面汇成Ω符号，又迅速蒸发殆尽。

当天的物理课成了噩梦。

老张在黑板上推导回归方程时，林深注意到他用了2021年才公开的傅里叶算法。想要举手指出错误，喉咙却被无形力量扼住，掌心倒计时突然加速流逝。

“同学，你的书。”前排女生转身递来课本，封皮是《时间简史》的1998年再版。林深接书时碰到她指尖，脑内突然闪过此人数十年后死于阿尔兹海默症的画面。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教室顶部的吊扇毫无预兆地坠落。林深扑倒呆立的陈涛，锯齿状扇叶擦着他后背嵌入课桌，鲜血从三个男生颈动脉喷溅到天花板。

“打120！谁去喊校医！”尖叫声中，林深跪在血泊里死死盯着风扇轴心——那里嵌着枚Ω形钢钉，与父亲实验室残骸中找到的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医院。

当救护车呼啸着驶过珠江大桥时，林深看到桥墩上攀附着某种半透明的生物。它们像巨型水母漂浮在空气中，触须穿透车窗轻抚他的倒计时印记。同车的护士却对此视若无睹。

“患者心跳停止！”急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林深掌心的数字突然开始倒流。已经降到729:15:32的倒计时重新跳回730:00:00，手术室传出护士的尖叫：“伤者…伤者伤口在自动愈合！”

他转身狂奔，怀表在衣袋里疯狂震动。医院走廊的日光灯接连爆裂，黑暗中浮现出无数悬浮的Ω符号。某个冰冷的机械音在耳畔低语：“第107次观测启动。”

林深在旧城区迷了路。

霓虹灯牌在细雨中晕染成血色光雾，巷口录像厅正在播放《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本该在三个月前就下线了。他突然僵在原地，橱窗倒影里映出两个身影。

二十米外的便利店门口，穿着校服的自己正在暴揍几个小混混。那个林深眼角有疤，这是2018年黑帮报复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出现在1999年的脸上。

两个时空的林深隔着雨幕对视。

“快走！”便利店员突然拽着“刀疤林深”往后巷跑。林深追过去时，只看到地面积水映出奇异的画面：2025年的自己正被Ω符号吞噬，而父亲在虚空中调试着某种环形装置。

雷声炸响时，怀表自动弹开发条旋钮。林深低头查看的瞬间，整条街的霓虹灯牌同时爆出电火花，“文华网吧”“星河台球厅”等招牌在电流中重组为“Ω观测站”。

雨越下越大，血迹般的红墨水从路面积水渗出，在他脚下蜿蜒成俄文警告：

「不要修复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