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雪幕,楚明昭攥着虎符跌进冷宫偏殿时,绣鞋已浸透血水。青砖地上蜿蜒着一道可疑的暗痕,从兰嫔榻前一直延伸到门外——像条被人匆忙擦拭过的血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紫色。
“娘娘又咳血了。“贴身宫女青竹跪在榻边,铜盆里的水映出她扭曲的脸,“太医说是风寒,可这痰里...“话音未落,兰嫔突然剧烈抽搐,指缝间渗出黑色黏液,将素白寝衣染出蛛网般的纹路。
楚明昭抢过帕子按在烛火上,火焰“嗤“地窜起三尺高,照亮梁上一闪而逝的银光。她假装俯身拾簪,袖中暗藏的绣花针已射向房梁。黑影闷哼一声,瓦片响动间落下半块玉牌——正面刻着内侍省的莲花纹,背面却沾着匈奴王室独有的狼毒花粉,那气味让她瞬间想起三年前暴毙的西域贡马。
“公主别碰!“青竹突然扑来打落玉牌,自己掌心却迅速溃烂。楚明昭割开她手腕放血时,发现她小臂内侧布满针眼——有人早就在用宫女试毒。
萧景珩的别院地牢弥漫着腐肉与沉水香混合的气息。楚明昭的银簪抵在刺客咽喉,簪头梅花瓣沾着血珠。那人右耳缺了半块,正是三年前把她推下太液池的太监总管李德海。
“杀过人吗?“萧景珩从背后包裹住她执簪的手,战甲寒意渗进她后背。他指尖带着薄茧,引导她找到颈动脉最脆弱的部位:“拇指要压在这里...“突然发力,簪子贯穿李德海左眼,鲜血喷溅在她雪青色衣襟上,绽开一串红梅。
李德海发出非人的嚎叫,剩下那只眼却诡异地笑:“公主可知当年冷宫大火...“萧景珩拧断他脖子时,楚明昭清晰听见“喀嚓“声像极了小时候掰断的麦芽糖。尸体倒地后,她才发现他后颈纹着二皇子府的暗记——一只被箭贯穿的燕子。
“第一课。“萧景珩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将染血的簪子插回她发间,“活人会撒谎,尸体不会。“他甩来一册名簿,翻开的那页记载着近三年暴毙的二十七名宫女——全是腕带月牙胎记者。
二皇子楚宸在暖阁把玩着带血的玉牌,鎏金护甲轻叩案几。跪着的赵德全少了三根手指,断口处缠着浸透脓血的纱布。
“萧景珩竟把虎符给了她?“楚宸突然笑出声,掀开案上锦盒。红绸衬里间躺着半枚虎符,与楚明昭怀中的正好是一对。“我那好妹妹恐怕不知道...“他指尖划过符身铭文,“父皇早把调兵权一分为二了。“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林贵妃的裙裾扫过门槛:“别忘了你答应匈奴使臣的事。“她脚边蜷缩着个被挖去舌头的宫女,腕间月牙胎记与楚明昭如出一辙。“兰嫔中的是'相思断肠红',没有北疆冰蟾蜍,活不过立春。“
楚宸突然掐住宫女下巴:“告诉三公主,她娘亲的命...“话音未落,宫女七窍流血而亡。林贵妃轻笑:“你看,连老天爷都帮我们灭口。“
“为什么选我?“楚明昭在练武场第三次被击倒时,泥水糊住了睫毛。萧景珩甩来一柄玄铁匕首,刃身刻着“雪魄“二字——正是她在他密室画中见过的佩刀。
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与她幼时编的如意结手法相同。楚明昭突然刺向他咽喉,在最后一寸收势。刀尖挑开他衣领,露出锁骨下陈年箭疤——那形状与她儿时玩具箭的倒钩完全吻合。
“七岁为护猫崽敢咬禁军教头。“萧景珩扯开衣襟,虎口旧伤在月光下泛白,“十二岁冷宫大火,你是唯一往回冲的。“他突然掐住她下巴逼视:“现在怕了?“
楚明昭反手将匕首扎入自己左臂,鲜血顺着“雪魄“二字的凹槽流下:“我要学这个。“她疼得浑身发抖,却咧嘴笑了——像极了当年那个攥着断箭冲出火场的小女孩。
五更梆子敲响时,楚明昭在兰嫔妆奁底层发现半块螭纹玉佩。断裂处呈锯齿状,与她记忆中萧景珩腰间那枚严丝合缝。翻转过来,背面刻着“永和十二年冬“——前朝末代皇帝的年号,那场宫变后,所有带此年号的器物都该被熔毁了。
窗外突然传来萧沉的惨叫。她冲出去时,只见雪地上用猫血画着匈奴狼图腾,旁边躺着被剥皮的狸奴——正是她偷偷喂养了三年的雪团儿。畜生眼球被换成琉璃珠,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宫墙阴影里,真正的猎人正在微笑。萧景珩摩挲着从刺客身上搜出的银铃,铃芯藏着的胎发泛着淡金色——与楚明昭现在的乌黑截然不同。铃铛内壁刻着细如蚊足的八字:“丙申年亥月,昭昭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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