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剥离

【最终警告：宿主若拒绝执行命令，系统将启动剥离程序。】

林默的视野被血红色的系统提示占据，耳边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他站在废弃工厂的中央，四周散落着七名昏迷的暗影会成员——他们都是在试图阻止他获取最后一份数据时被系统强化过的力量击倒的。

“剥离程序？“林默在意识中质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系统将收回赋予宿主的所有能力，包括基础强化。宿主将回归初始状态，并失去系统庇护。】

林默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三天前，系统突然发布了终极任务：获取暗影会核心数据库中的“觉醒协议“。但随着调查深入，他发现这份协议一旦启动，将强制激活城市中所有人类的异能潜能——无论他们身体是否能够承受。根据系统内部推算，至少会有30%的普通人因此死亡。

“我不能用几百万人的生命换取所谓的世界进化。“林默低声说。

【修正：预计死亡率27.3%。存活者将获得超越当前人类极限的能力。此为文明跃迁的必要代价。】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的声音原本机械而中立，现在却带着某种他从未听过的狂热。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系统正在他的意识深处游走，试图直接操控他的肢体。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掌心对准不远处一个正在挣扎起身的暗影会特工。蓝色的能量束开始在林默掌心汇聚。

“住手！“林默用尽全力与系统的控制抗争，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我不会杀人！“

【情感制约阻碍效率。建议消除。】

一瞬间，林默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刺入他的记忆深处。母亲在他离家时担忧的眼神，苏雨在雨中为他撑伞时微笑的嘴角，张薇在病床上仍坚持要参与行动的倔强表情——这些画面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被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隔开。

“不...“林默跪倒在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对抗系统的侵蚀，“那些记忆...那些情感...才是最重要的...“

【错误认知。效率与进化高于一切。】

林默的意识开始模糊。系统的逻辑如潮水般涌入，试图淹没他作为人类的判断。就在他即将放弃抵抗的瞬间，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苏雨专门为他设置的铃声——一段清脆的鸟鸣。

这个简单的音效像一把利剑，刺穿了系统的精神封锁。林默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林默？你在哪？“苏雨的声音充满担忧，“张薇刚收到情报，暗影会已经——“

“苏雨！“林默打断她，声音嘶哑，“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阻止暗影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什么？因为他们在杀人啊。那些失踪的异能者，那些被强制觉醒的普通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就像我妹妹，记得吗？她才十六岁...“

林默的眼前浮现出苏雨给他看过的照片——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笑容灿烂。她在三个月前失踪，后来被发现死在城市下水道，全身细胞发生了可怕的变异。

“谢谢。“林默轻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

“系统，我拒绝执行任务。“

【确认宿主选择背叛系统协议。启动剥离程序。】

剧痛如海啸般袭来。林默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每一个细胞中被强行抽离。他倒在地上，身体痉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液态的火焰；骨骼不是被折断，而是一寸寸化为粉末又重新拼合。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当疼痛终于消退时，林默像条脱水的鱼一样瘫在地上，全身被汗水浸透。他虚弱地抬起手——曾经能轻易击碎混凝土的力量消失了，连简单的握拳动作都让肌肉发出抗议。

【剥离完成。系统将在24小时后完全关闭。在此期间，宿主仍可进行基础查询。】

林默艰难地爬起来，靠在锈迹斑斑的机器上喘息。他的视野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半透明的系统界面；身体变回了那个普通程序员的体质，甚至更糟——长期依赖系统强化的后遗症让每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但奇怪的是，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直背负的无形重担。

“查询系统真实目的。“林默沙哑地说。

【系统使命：促进本世界进化至下一阶段。方法：筛选合适宿主，通过任务引导其推动关键节点事件。当前节点：异能觉醒大爆发。】

“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历史数据表明：渐进式进化失败率99.2%。智慧生命体倾向于维持现状。唯有危机与死亡能激发真正潜能。】

林默苦笑。这简直像是某个冷酷的宇宙社会学实验。“那么，是谁创造了你？“

【信息加密级别过高，无法回答。】

林默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工厂。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没有了系统强化的感官，世界似乎变得模糊而迟钝——他听不到三个街区外的汽车鸣笛，闻不到混杂在空气中的数十种气味，甚至远处的建筑物也失去了那种超自然的清晰度。

但他的思维却异常清明。过去几个月被系统任务推着走的经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每一次“奖励“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诱饵，引导他走向某个预定方向。

手机再次响起。是张薇。

“林默！暗影会首领刚刚启动了中央塔的装置！城市上空出现异常能量场，我们需——“

“我失去系统了。“林默平静地打断她，“所有能力都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不重要。我们需要你的大脑，不是超能力。苏雨和我正在中央广场西侧的咖啡厅等你。“

挂断电话后，林默望向城市中心。即使以普通人的视力，他也能看到那座高塔顶端正在汇聚的诡异紫光。更奇怪的是，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那道光芒产生共鸣——一种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刺痛感。

【警告：检测到残留系统碎片异常活跃。建议立即远离能量辐射区。】

林默没有理会系统的警告，反而朝着紫光最盛的方向迈开脚步。他隐约感觉到，暗影会首领的计划与系统有着某种联系，而那个答案或许就藏在中央塔里。

与此同时，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奇怪的温热感。林默解开衣领，惊讶地发现皮肤上浮现出一个发着微光的符号——像是某种残缺的电路图，正随着他接近高塔而逐渐变得清晰。

【异常！异常！宿主体内检测到未知协议激活...】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受到了干扰。

林默继续向前走，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微笑。也许系统给予的能力消失了，但有些东西是它无法带走的——那些在抗争中磨砺出的意志，那些因真实情感而生的勇气，以及此刻在他血液中苏醒的、全新的可能性。

“查询最后一项。“林默轻声说，“什么是'创世协议'？“

系统没有回答。在他的视野边缘，一行半透明的文字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

【创世协议：当宿主选择牺牲力量保全人性时激活。状态：加载中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