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县衙伤人
作者:偶尔要动情
临山县城内,站在人流涌动的城门前,林凡陷入了深深的郁闷之中。
夕阳将青灰色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城楼上猎猎作响的“山“字旗在暮色中格外刺眼,城门口披甲执戟的守卫正挨个盘查着入城者,铁甲摩擦声与车马喧哗声在燥热的空气里交织成令人窒息的网。
他反复清点着手中剩余的铜钱与纹银,带着薄茧的指尖在铜钱边缘摩挲出细微的沙沙声。
二十两纹银在布囊里沉甸甸的触感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只剩掌心这点寒酸的积蓄。
临行前趁着王叔家灶房炊烟袅袅,他将半副身家悄悄塞进茅草屋檐下的陶罐,此刻想来,竹篓里新添的牛皮水囊与干粮袋都在隐隐发烫。
刚刚缴纳入城费花了足足五十钱铜板,刨除缴纳报名费一两纹银,那自己就剩一百五十个铜板了!
可离十五还剩一天,赵家堡现在根本不允许进入,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在这物价横飞的城内对付一晚。
一百五十钱在普通村镇,那是农户好几年也攒不出的巨款,可在这“木材大户”临山县城内,根本找不到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
而临山县有宵禁的规定,凡是夜间在街上闲逛者一律会被巡逻的官差抓进大牢看押,若不及时缴纳巨额赎金,那届时必然会错过赵家堡的选拔。
如今,夕阳渐渐落下,林凡站在城门口犹豫不决,自己到底是先出城,明日再白白浪费五十钱进城,还是找个不易察觉的地方,冒着被抓的风险在城内混一晚。
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衣角被轻轻拽动。
林凡转身时,正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那是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枯黄发丝胡乱扎成歪斜的童子髻,脸上沾着不知是泥灰还是灶灰的污渍,唯独鼻尖挂着的那滴清亮鼻涕在暮色里闪着光。
他牵着的骡子瘦得肋骨分明,脖颈处却系着根鲜艳的红绸,在风里飘成倔强的旗帜。
“五十钱铜板,我给你找个可以平安过夜的地方!”
孩子踮起脚尖凑近,带着豁牙漏风的童音刻意压低嗓音说道:
“县衙马厩,官差夜巡都要绕着走。”
他说这话时,骡子适时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惊飞了路边啄食的麻雀。
“五十钱铜板,绝对能保证你能平安过夜!”
林凡蹲下身,目光与孩子齐平。
“五十个铜板太贵了,你家大人呢?”
说着,林凡抬手指尖触到对方发间干结的草屑时,孩子突然像受惊的小兽般后退半步,却又立即挺直脊背,故作坚定的介绍道:
“我叫小野,不是骗子!”
他脏兮兮的手指攥紧缰绳,指节泛着青白。
“他们说我爹是守城时被北元人射成刺猬的,娘抱着我逃难来这儿,三年前染了肺痨...…我一直无名无姓,城里的人都叫我“野孩子”所以…我就把那当做是自己名字,也叫小野了!”
暮色里飘来炊饼铺子揭锅的蒸汽,将孩子的声音氤氲得模糊不清。
小孩抬手拍掉了林凡的手掌,以伸手索要的姿势说道:
“像我们这种未成年的小孩,每年都要向临山城缴纳三两纹银的人口税,收你五十两真的不多,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大人。
你要是信的过我,就把身后的竹篓、行李放在我小马的背上,若是不信,你自便!”
看着小孩固执的转身,正欲离去,无处可去的林凡只得跟上小孩的脚步。
穿过三条幽暗的巷弄时,小野的草鞋踩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他时而蹦跳着避开雨后积水,时而驻足指着某处飞檐:
“看那个螭吻!去年雷劈了半截,县太爷说留着镇邪。”
骡子背上的竹篓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惊起檐角几只夜栖的乌鸦。
当路过挂着“赵“字灯笼的武馆时,孩子突然驻足,仰头望着门内操练的武者,眼中跳动着橘色灯火般的光。
渐渐放下戒备的林凡,也逐渐接纳了这个叫小野的可怜孩子,他好奇的问道:
“小野,这临山城的税费这么高,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换一个别的村庄,把日子过得安逸一些吗?”
小野缓缓低头,看着脚上那双破烂的草鞋说道:
“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梦想着成为一名武师,那日,有位银甲将军的马蹄铁,在青石板上能擦出火星。”
小野抚摸着骡子稀疏的鬃毛,手指微微颤抖。
“他俯身问我名字时,护心镜映着晚霞,红得像要烧起来,那个时候我感觉他就像是我那从没见过的爹一样。
后来,听他们说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是一名很厉害武师,所以我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武师到边关杀敌御寇。”
但看着那些从赵家堡、钱家堡沮丧着离开这座城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所以我才要留在这,哪怕这里的生活再困难,我留在这城里就有成为武师的希望!”
听到小野的话,林凡也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叫身旁那个瘦弱的骡子为“小马”的缘故,不知为何,林凡感觉自己与小野真的很像,若不是穿越而来,自带“金手指”……那自己,好像就是他!
暮色渐浓,他解下骡子颈间的红绸,郑重其事地系在林凡手腕。
“林凡哥,等你有朝一日也当上将军,记得给小马换副新鞍鞯。”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腐草与马粪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茅草屋顶的破洞漏进来,在干草堆上织出银色的蛛网。
小野熟练地舀起半瓢清水,骡子低头啜饮时,水珠顺着它凹陷的面颊滚落,在月光下宛如泪滴。
“县太爷总说等我够得着马镫,就让我当马童。”
孩子的声音混在马匹咀嚼干草的沙沙声里:
“其实我知道,他是可怜我。
虽然地方是有点简陋,但你……你也别急,虽然不讲价,但我不会现在收你钱的,等你通过了赵家堡的武师试炼,到时候再给。”
林凡上前,抬手缓缓擦拭挂在小野嘴巴上的鼻涕,笑着问道:
“你不会对所有来参加考试的人都这么说吧?
要是我考不上,那怎么办?”
看着小野缓缓点头,林凡便知道,心地善良的小野,对于那些未成功通过考核的人,并未再去追要那五十钱铜板。
至于那些顺利通过考核的人,若是心情好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零钱,所以他也算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给予了那些前来参加试炼者的一点帮助。
小野缓缓抬头,对林凡笑着说道:
“林凡哥,你一定会成功通过考核的,因为我能感觉到,你与其他那些参加考核的人,不一样!”
面对小野的鼓励,林凡不由升起一阵暖意,只是,随着马厩中一道人影的出现,顿时令他汗毛倒竖,不由警觉了起来。
当那个玄色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时,林凡本能地将小野扯到身后。月光掠过对方腰间银丝缠绕的剑柄,在青石地上投下扭曲的影。
那青年每踏前一步,空气中便多三分无形的压迫,惊得马厩中的骏马纷纷躁动起来,铁链碰撞声此起彼伏。
“锻骨境初阶?“
锦衣少年指尖萦绕的青色真气忽明忽暗,像毒蛇吐信。
“赵家堡今年倒舍得下本钱,今年竟然又找了第二个种子!”
他的目光扫过林凡护着小野的手臂,忽然嗤笑出声:
“带着拖油瓶的种子选手?有趣!”
“你是什么人?”
面对林凡的警惕的询问,那少年眼眉一挑,随即笑容玩味的说道:
“李慕生~你也是来参加赵家堡试炼的,没听过我的名号?”
林凡心中恍然,原来他便是李慕生,难怪刚才周身空气古怪,想必他是以天生“气海”以自身古怪真气,试探自己的实力。
见二人剑拔弩张,小野突然从林凡腋下钻出,张开双臂像护崽的雀鸟:
“慕生哥的枣红马最爱偷吃我藏的胡萝卜!”
他沾着草屑的衣袖在夜风里鼓荡,露出腕间狰狞的烫伤疤痕。
“昨儿它还踢坏了水槽,害我被马官骂了半个时辰。”
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凝滞。李慕生怔怔望着孩子腕上的旧伤,随即摸了摸小野的头,将五两纹银递到他的眼前又望着林凡说道:
“喂,你叫什么名字?”
林凡微微抱拳,虽然他对李慕生不熟,但能对小野好的人,应当不是坏人。
“临山村樵夫林凡,我并不是李兄所说赵家堡安排的“种子”,只是平日在山里跋涉涉水自我锻炼了一下身体。”
李慕生笑着点了点头,对小野说道:
“小野,我也相信你的这个林凡哥与别人不一样,明天去赌坊,帮我写下他的名字,将这五两纹银押他能成为今年赵家堡考核的第二名,所赚的钱咱俩对半分,怎么样?”
临山城赌坊,每年都会开设赌局,对来参加入门选拔的人押铸,一般强有力的竞争者相如李慕生这种赔率相当低,像林凡这种寂寂无名的如果真如李慕生所说,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那可一笔可观的收益。
此时,林凡也是来了兴趣,他摸索着取出最后一两纹银,递给小野,随即说道:
“李兄就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小野,帮我压第一,收益咱们一样对半分!”
一旁李慕生的眼眉一挑,随即来了兴趣,他冷笑道:
“林兄你似乎对自己格外有信心,不过我也有不能败的理由!”
林凡随即也是眼神寒光闪烁,李慕生与之前遇到“百事通”等人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他像是朋友也像是对手。
“针对你的人不少,李兄的大话还是明天过了第一关再说吧!”
见二人又要剑拔弩张,好像随时要出手比试一番的样子,小野连忙拉住了二人。
“今天我高兴,我请林凡哥和慕生哥吃胡萝卜吧!”
说着,一路小跑的小野钻入马厩草垛之中,捧出了一把鲜亮的胡萝卜,他一蹦一跳的将胡萝卜一根一根分发给林凡、慕生,“小马”,最后将一根胡萝卜递到“小马”面前。
看着手中的胡萝卜,李慕生笑着说道:
“小野,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了,之前想花钱买你两根胡萝卜,你死活都不卖?”
小野满脸笑容,十分高兴刚想解释,一位身穿白色围布的肥头大耳的胖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你个小野种,我说最近厨房的菜和肉怎么少了,合着是你小子偷的!”
说着,那胖子上前一脚将小野踹倒在地,接着两拳便打在小野脸上,顿时鲜血一口鲜血喷出,小野不忘反驳道:
“死胖子,我小野虽然穷,但绝不干偷窃的活,是你克扣县衙伙食费被发现,现在又想跑来赖我!”
“哎呀,你还敢诬陷我,找死!”
那胖子被小野揭穿,似乎更加恼怒,手中沉重的力道更胜几分,打的小野已是头破血流恍惚不已。
一旁“小马”见状,后腿几步自胖子身后猛然冲来,瞬间便将胖子顶翻在地,狼狈的胖子在一摊马便中狼狈的起身,他抽出腰间菜刀大骂道:
“你个野种和这个杂毛畜牲,老子今天不活劈了你!”
见胖子发疯般冲向小野,林凡握紧了拳头,正欲上前,却被李慕生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临山城内禁止武斗,这胖子还是县令的小舅子,你打了他明天的考核还去不去?”
林凡一把甩开李慕生,不屑的说道:
“你要怕就躲在一边去!”
见林凡一步步上前,李慕生嘴角上扬,手中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随即冷声说道:
“谁怕谁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