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卓今

无序的花海、泛漫的人群、辽阔的思绪，是一种茫然的美。但人们并不满足于这种宽泛的状态，总喜欢探究事物中一些结构性的存在。凡事必有被称为“节骨眼”的东西，这些构成事物重要节点的东西在学术词汇中叫“关键词”。关键词显然是数字化时代的产物，人们通过搜索引擎在数字平台寻找想要的东西，关键词起到提取信息的作用。它与分类号、DOI一样，是云计算背景下“大数据”样本存储和应用技术的最佳抓手，无论这个词代表着宏大还是渺小，以它为出发点，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事物更多的信息，并发现其全貌，这是它的价值所在。

强调关键词，并不是说其他就不关键，这里的文学关键词表现的仅仅是总结阶段性文学成果的一种方法。我们对过往的历史、资料总有一种焦虑，担心它们随风飘走，被时间之沙掩埋。资料整理就是对抗时间最好的方法。起初，我们采取一种宽泛的方法，抓取尽可能抓取的材料。自2014年起，我们与省作家协会合作编撰《湖南文学蓝皮书》（湖南文情报告），每年出一本，一直持续到2021年。有人曾在苏黎世大学图书馆看到过《湖南文学蓝皮书》，这并不代表它具有国际影响力。作为省级文学蓝皮书，它可能不会畅销，但对需要的人来说，它就是宝贝。蓝皮书涉及更多的作家和更广阔的作品信息，并从中挑重点作品进行分析，其好处是对年度湖南文学全面梳理了一遍，具有文学史和文学年鉴的作用，可成为未来重要的文献资料。蓝皮书这一条线并未中断，省作协还在继续编撰。我们文学所今年开始尝试改变方法，以文学关键词的形式，突出年度重点作品、年度活跃的作家以及有影响力的文学平台。好处是对当前文学发展状况一目了然。通过关键词总览文学状况，是一个新的探索，其中也包含对方法的探索和对材料把握的探索。

年度文学关键词虽然只是一个点、一个片段，同时也可以说它有文学史的性质。一年算不算历史？在每个个体有限的生命中也是一段不短的历史，而放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再往大里说，越过柯伊伯带，太阳系都微不足道，整个拥有智慧生命的地球在银河系中也只相当于冒了个气泡，在这个意义上，没有什么东西称得上“关键”。再追问下去就有虚无主义的味道了。回到文学具体的情境，这些关键词在这个特定时段，作为湖南文学要素的构成，它们又坚如磐石，其中有些关键词，任何对湖南文学的历史叙事都无法旁绕。气泡与磐石就是个比喻，两个极端的事物在文学中是和谐的，它们甚至在叙述中“暗通款曲”，随时可以互相转化。这是另外一个学术问题，在此不表。关键词到底有多关键？取决于观察主体站在哪个角度。站在文学的角度，一部作品问世、一个研讨会、一个奖项、一个期刊目录都是天大的事。我们在无数文学事件中挑选一些相对重要的事件加以呈现，所以，我们说这本书所列的关键词在湖南文学发展过程中具有关键性的作用。

书名采取地域+主体词+年份形式[《湖南文学关键词（2022）》]，这是一种比较稳妥的做法。实际上，现代性已经打破了地域观念，仅用地域概念越来越难以把握复杂变动的现实。空间概念更符合人群流动的规律，就如同疫情管理中的一个专用名词：“时空关联。”时空关联并不指在某一个固定的地域，它是动荡的和不确定性的，比如同在一个机场、同乘一趟航班而“被关联”，这是典型的空间概念，而不是地域概念。还有，时代这个总体性因素，就不是地域能说清楚的。因此，关键词中也引入了大的文艺方针政策，以及社会发展模式下的时代之变，这些“特别大”的因素对一个地方文学的影响，都被考虑进来。作为省社科院（中心）重大课题“湖南社会科学年度发展报告”的文学研究版块，从这一年多来湖南文学热点、重要作家、批评家、文学现象与思潮、重要作品、文化热点中提取关键词，基本能说清文学本身的发展状况，同时也是一个省域文化发展的重要参照。关键词这一研究方法，既符合学术走向深耕细作的潮流，又有“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的内在逻辑。湖南是文化大省，湖南在中国文学版图上曾经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湖南文学界很多人怀着重振“文学湘军”的梦想，年度湖南文学关键词试图将那些在本年度更突出、更耀眼的作品和作家推到前排，激励广大作家批评家出产高质量成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持续推进，直到看见文学的高原上群峰耸立。

学术论文写法有套路、有程式，关键词的写法也并没有跳出通常意义上的论文模式。关键词从一个小角度进入，看起来比较容易把握，实际上进入问题的内部以后，有一种不可见的难度。本书几乎大部分篇章是文学研究所研究人员所写。选题经过集体讨论和反复论证、筛选，但仍然只能撷取到我们视力所见之处，我相信一定还有“很关键”的作品和作家没有被发现。那些以清冷、偏僻、孤寂自处者，他们凝神屏气，不被干扰地写作。我们期待着他们的好作品横空出世。每一个词条，重点强调这个词条的提出背景，遴选的作品根据文学价值、活跃度、影响力等，遴选的作家和批评家根据他们的文学成就和行业影响力等。通过文献把握与文本细读，采取历史建构与实践研究双重肯定法。其中包括归纳与逻辑抽象相结合的方法、比较研究法、样本萃取法、个案追踪法等。同时也采用新历史主义方法，关注偶然性和非连续性因素。希望能够在最大限度上体现出它的价值，包括文献价值和学术价值。

作为省级文学年度报告，本书以关键词的形式呈现，希望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带来一定的新意。首先是在问题选择上不畏艰难，并且还有那么一点新意。关键词研究是一种以点带面的研究，写作难度大，研究开掘比较深入，在全面把握资料的基础上进行方法上的探索和学术性提炼。文章篇幅不大，但耗时费力。其次是理论上能够出一点新意。以年度文学关键词的形式进行文学史式的呈现，也算是一种新的文学史书写方法。研究人员在问题把握和问题解决上都有相应的学术准备，因为真正在问题展开时，需要对湖南文学整体情况和内部发展逻辑有基本的判断。所提出的四大版块的具体篇目在该领域具有代表性，在研究过程中通过总结和提炼一整套关键词研究方法，准确恰当地呈现该主题的基本样貌和精神内涵。最后是话语体系方面的新意。通过文学关键词研究，创建一些属于该具体问题的术语和概念，或提供一些新的关键词线索。文学学术现代化并未完成，通过地方性文学关键词研究，或可打开新的研究领域，使一些未成型的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趋向知识形态化、体系化。

2022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