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杨守备眼睛微眯：“你可有证据？”
陈宝剑摇头：“未曾亲见，不敢妄下断语。但听闻只有炊事营病倒，其余兵士无恙，料想问题应出在伙房。我愿亲赴灶房察看究竟，以证所言不虚。”
一旁刀疤兵忍不住插嘴：“守备，卑职那日去看过，伙房里剩下的半锅汤饭臭气熏天，水井也飘着死老鼠……许是那帮倒霉炊事喝下脏水，才……”
“住口！”杨守备沉声呵斥，刀疤兵立刻噤声。
水井里有死老鼠？
这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糟糕。
但转念一想，这正说明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杨守备收回战刀，“铿”地插回刀鞘。
盯着陈宝剑看了几息，冷哼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老子暂且信你一回！”
说罢，他转头吩咐：“来人！把他带去伙房！”
如蒙大赦，陈宝剑长出一口气，被两名士兵提起押向营地一角。
穿过几排帐篷，眼前出现一片空旷区域，正对峭壁搭建着几口简陋的大灶。
此刻灶膛冷寂，满地灰烬残渣，隐约还能见到散落的破碗瓢勺。
一股馊臭混杂药味迎面扑来，刺激得人几欲作呕。
靠壁处有一排茅草覆顶的棚屋，想是平日炊事兵歇脚存粮之所。
此刻却门窗洞开，里面稀稀落落坐着七八个老弱兵丁，正低声闲聊，神情木然。
见押着陌生人过来，他们只是抬眼瞧了瞧，旋即又耷拉下脑袋，仿佛暮气沉沉，对外界之事再无好奇。
陈宝剑目光扫过灶台与棚屋，心中明了：
炊事营全员病亡，原本负责运柴挑水的勤杂老兵被推上来勉强维持，可这些老弱连自保尚且艰难，哪还能烧火做饭？
怪不得说断炊数日，军心动荡。
正想着，陈宝剑已被带到灶台前。
两名士兵替他松绑，冷声道：“快动手吧！杨大人限你今日之内做出吃食，否则有你好看！”
陈宝剑揉了揉被绳索勒得生疼的手腕，随意活动了下筋骨。
“凶什么凶？今天过完你们头子就得把我供起来！”
说着陈宝剑走上前，仔细察看了灶台。
灶台以黄泥垒砌而成，上头架着一口大铁锅，锅沿遍布黑色焦垢。
锅内残存着一汪绿黑色的汤水，散发出强烈恶臭，几只绿头苍蝇闻味盘旋不去。
见状，陈宝剑不禁皱眉。
环顾四周后抄起一柄废弃木勺，伸入锅中一搅，顿时一股酸腐气更浓郁地飘散开来。
周围押他的兵士纷纷掩鼻退后几步。
“这锅里是什么？”陈宝剑屏息问道。
旁边一名鬓发斑白的老兵被熏得咳嗽两声，强忍着回道：“那是……前日的剩饭煮的汤，还没来得及倒掉，就、就……”
剩饭汤？
陈宝剑心下一沉。
这等气味，分明已经腐败变质。
炊事营众人若因饥饿饮了此等秽物，中毒致病也不奇怪。
想到此，他不再迟疑，一把揭开锅盖，将半锅污汤连同残渣一齐倾倒在地。
“哎！你小子干什么！”押他的士兵大喝。
陈宝剑不理，复又抓起一捆枯草点燃，投入锅底烧炙杀菌，然后提起旁边一桶清水细细荡涤锅沿锅底，将乌黑黏垢刷洗干净。
这一番举动行云流水，目不斜视，全然不顾身后众人错愕的目光。
半晌，陈宝剑擦去额上汗珠，将洗净的大铁锅重新安上灶台，朗声道：“锅已净，可开火生炊！请问诸位军爷，营中可还有可用的粮食食材？”
几名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人作答。
还是那老兵叹了口气，哑声道：“死了人，这几日谁还顾得上做饭？未发放的口粮都堆在棚屋里，你自己去找吧。”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屋内一角放着几个谷米缸和陶罐，墙边靠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锄头和镰刀，似是屯田用的农具，也已蒙尘。
地上零星散落着干菜腌货，但大多因无人打理，蒙着灰尘甚至翻倒破碎。
陈宝剑挨个查看，只挑出一袋尚算干燥的陈米，两小筐刨了皮的红薯和几把干辣椒、花椒。
还意外找到一罐盖紧的粗盐，略一摇晃，尚有小半罐。
至于其他，不是霉烂变味，就是虫鼠啃噬过的，实在无法下咽。
物资之匮乏，可见一斑。
怪不得这群兵丁面黄肌瘦，怕是平日饭食也好不到哪去。
好在至少还有米和红薯，足够填饱肚子。
陈宝剑抱着米袋和食材出来，将红薯堆放一旁，又舀一大碗米倒入清水淘洗。
几名押解兵丁皱眉瞧着，不知他要做什么。
有脾气的兵丁急得催促：“磨蹭什么？快生火煮饭！”
陈宝剑不是省油的灯，撂挑子道：“那你来做？”
守备凶自己就算了，你一个小兵吼鸡毛呢？
兵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脸涨得通红。
眼见兵丁吃了瘪，陈宝剑这才满意地将红薯切成小块，再从随身行囊里取出自己携带的灰耗子肉干。
其实这耗子干虽可充饥，但干嚼口感极差，不如入菜提鲜。
眼下军营缺油少肉，正好用它来吊出肉味。
陈宝剑将耗子干逐串拆散，用陶碗舀了清水稍加浸泡。
趁此空档，他双手平伸聚拢，掌心向灶膛，心神缓缓与丹田那一缕灶火相连。
暗红色的火苗无声无息自湿漉漉的柴薪间升腾而起！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灶里火舌瞬间蹿起尺许高，又似只是错觉。
未等看清，火焰已经稳稳地在灶底熊熊燃烧。
年长些的兵丁揉揉眼低声嘀咕：“咦，怎地一下烧这么旺？”
“管他呢！”另一个则挽起袖子，“好不容易开火了，兄弟们总算有口热饭！”
陈宝剑则神色如常，装作是自己手法了得引燃干柴。
灶火神通的妙用当然不可外露。
随后陈宝剑飞快将泡软的耗子肉捞起，撕成碎丝，与红薯块一同倒入铁锅，随即加满清水，盖上锅盖。
凭着前世在后厨的厨师经验，陈宝剑处理得得心应手。
剩下的枯草柴薪被添入灶膛，火势被调控得旺而不烈，任由锅中食材煮开。
过了片刻，锅盖缝隙开始往外冒热气。
红薯的甜香混合着肉脂的油荤气息，在锅中翻腾激荡，直扑鼻息。
几个守在一旁的兵士原本还有些满脸不屑，此刻却齐齐鼻翼翕动，朝铁锅方向挪了两步。
白发老兵忍不住喃喃：
“多久没闻到这等香味了……像红烧肉，又像…又像炖兽骨的汤……”
陈宝剑听得好笑，这锅里根本没有半点真正兽肉，全靠耗子干提鲜，红薯增稠，煮出的粥汤自然而然醇厚香甜。
他一边熬煮，一边将几把干辣椒和花椒碾碎成末，投入锅中，再捏一小撮盐撒下。
刹那间，辛香扑鼻，惹得周围兵丁纷纷咽口水，就连远处营帐边原本垂头丧气的几名老兵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循着香味挪步靠拢过来。
“真香啊……”有人忍不住咽唾沫，“这小子手艺当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