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生与死亡

排水通道的黑暗仿佛有实质，压迫着沈星的肺部。家欣的重量大部分压在他肩上，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苏溪在前面探路，手机光线照出她紧绷的侧脸。

“前面有光。“苏溪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

沈星眯起眼睛，确实看到一丝微弱的蓝光从通道尽头渗入。三人放慢脚步，靠近后发现那是一道金属栅栏，外面似乎是某条偏僻的小巷。

“我先去看看。“苏溪灵活地钻过栅栏缝隙，片刻后返回，“安全，通往旧城区后巷。“

沈星帮助家欣穿过栅栏，当他自己挤出来时，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他们身处一条堆满垃圾的窄巷，远处霓虹灯闪烁，那是城市永不熄灭的脉搏。

家欣突然抓住沈星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不能...去医院...所有医疗机构...都被监控...“

“我知道一个地方。“苏溪指向东北方向，“我姐姐曾经工作过的社区诊所，现在已经废弃了。“

三人像幽灵一样穿行在旧城区的阴影中，避开主要街道和监控摄像头。沈星不断回头，总感觉有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文萱给的U盘在他口袋里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废弃诊所比想象中完好，苏溪从门垫下摸出钥匙时，沈星不禁挑眉。“老习惯了，“她苦笑，“我姐总说医疗工作者需要备用避难所。“

诊所内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苏溪熟练地找到应急电源，几盏节能灯亮起，照亮了这个大约五十平米的空间。家欣几乎是一头栽倒在诊疗床上，她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需要清创缝合。“苏溪检查后说，翻找药柜时幸运地发现了未过期的麻醉剂和缝合线，“沈星，帮我按住她。“

沈星照做时，注意到家欣警服上的血迹不仅有新鲜的，还有一些暗褐色的陈旧痕迹。“你受伤不止今天？“

家欣在麻醉生效前挤出一个微笑：“三天前...仓库区...发现冷链车秘密转运点...“

苏溪的手法出奇地专业，沈星想起她提过姐姐是医生。“你学过医？“

“护理专业辍学。“苏溪简短回答，专注于缝合，“后来姐姐出事，我就...“她的声音哽住了，针线在家欣皮肤上穿梭的动作却依然稳定。

趁苏溪处理伤口，沈星拿出手机和U盘。插入后，屏幕上跳出密码输入框。他输入自己生日的倒序，系统接受了。

U盘里有数百个文件，按日期和类别整理得井井有条。沈星点开标记为“冷链车行动“的文件夹，最先跳出来的是一段行车记录仪视频。日期显示是父亲车祸前一周。

画面中，父亲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今天是2023年4月12日，我跟张家欣警官追踪到第三辆失踪冷链车的下落。“镜头转向副驾驶，年轻的短发女警——家欣正操作着一台便携式频谱分析仪。

“信号显示车内有异常热源，“家欣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不像普通冷藏货物。“

视频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镜头再稳定时，画面显示他们的车停在跨江大桥中段，前方五十米处，一辆没有牌照的冷链车后门微微敞开。

“我去看看。“父亲的声音说。接着画面切换到家欣手持的执法记录仪视角，她跟在沈警官身后接近那辆车。当他们距离还有十米时，冷链车的后门突然完全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金属容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容器都连接着生命体征监测设备，屏幕上跳动着类似心电图的数据流。

“这不是食品运输...“父亲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这是移动人体器官保存系统...“

就在这时，视频突然中断，跳转到另一个文件。这次是父亲独自在车内录制的，他的脸色憔悴，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小星，如果我出了意外，记住以下信息。“他直视镜头，声音低沉而急促，“陈永康的'永生计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通过核污染食品标记目标人群基因；第二阶段利用基因编辑技术改造被标记者的器官，使其成为通用供体；第三阶段...“

视频突然被一声巨响打断，父亲猛地转头看向车窗外。画面最后定格在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前灯上，然后变成雪花噪点。

沈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点开下一个文件，这是一份名单，标题是“RX-7实验对象“。名单按日期排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血型、基因标记和“适配受体“。在最新的一页上，沈星惊恐地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却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次食物中毒，他在万家乐超市买的便当...

“找到了！“苏溪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正在查看诊所的旧电脑，屏幕上是一份电子病历，“我姐姐最后接诊的病人——周明，登记症状是腹痛，但血液检测显示异常基因重组现象。接诊后第二天，我姐姐就...“

她的声音哽住了。沈星走过去，看到病历上的照片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戴着金丝眼镜——正是他们在污水处理厂监控里看到的那个周博士。

家欣虚弱地从诊疗床上撑起身子：“链接起来了...周博士用诊所病人做初期实验...你姐姐发现了异常...“

沈星突然想到什么，快速浏览U盘上的文件，找到一个加密的子文件夹。密码提示是“第一个牺牲者“。他尝试输入苏溪姐姐的名字，系统拒绝了。

“试试'周明'。“苏溪建议。

这次成功了。文件夹里是一系列医疗报告和照片，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沈星点开第一份报告，标题让他血液凝固：《基因标记在福岛核污染海鲜中的意外发现》。

报告详细记载了如何从受核辐射影响的海产品中提取出一种能够绑定人类DNA的蛋白质，这种蛋白质可以携带基因编辑指令进入人体细胞。报告的署名是周明和陈永康的化名。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核污染...“沈星感到一阵恶心，“那些海鲜走私案...“

家欣挣扎着坐起来：“不止如此...冷链车同时运输两样东西：从日本走私的核污染食品，以及从贫困地区收购的...人体器官...“

诊所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三人同时僵住。沈星迅速熄灭灯光，示意大家保持安静。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看到两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用手电筒搜查每栋建筑。

“不是警察...“家欣眯起眼睛，“私人安保公司的...陈永康的人...“

苏溪悄声移动到后门检查，返回时脸色更加苍白：“后面也有人，正在挨家搜查。“

沈星快速思考，目光落在诊所的通风系统上。那是老式的大型管道，足够一个人爬行。“通风井，“他低声说，“通向楼顶。“

家欣的伤口使爬行变得异常艰难，但她咬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沈星殿后，小心地将通风口盖板恢复原状。当他们终于爬到屋顶时，夜风呼啸，整座城市的灯光在脚下延展。

“看那边。“苏溪指向西北方向，大约两公里外，市儿童医院的轮廓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顶楼几层依然亮着灯。

沈星想起文萱展示的仓储图，那些装有追踪器的奶粉最终目的地正是那家医院。“新生儿病房...“他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在婴儿食品中添加基因标记物...从出生就开始...“

家欣的手机突然震动，吓得三人一跳。她查看后脸色大变：“警局内部通告...我和沈星被列为持械危险分子...全市通缉...“

“我们得离开城市。“苏溪说，但沈星摇头。

“不，我们必须去那家医院。如果他们在标记婴儿，那么证据一定在那里。“他看向家欣，“你能联系到可信的同事吗？“

家欣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简短交谈后，她挂断电话：“我的搭档...他说可以帮忙...但我不确定...“

沈星注意到她语气中的不确定：“有问题？“

“最近几次行动...敌人似乎总能提前知道...“家欣皱眉，“但刘明是我和师傅一手带起来的，他不可能...“

沈星正想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撞击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搜查者已经发现诊所有人来过的痕迹。

“没时间了。“沈星指向相邻建筑的屋顶，“我们可以从那边下去，穿过商业区混入人群。“

就在他们准备移动时，苏溪突然拉住沈星，指向医院方向。顶楼的一扇窗户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月光——一个望远镜的镜头。

“有人在监视我们...“她低声说。

沈星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注视着，这场逃亡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最可怕的是，老鼠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为了实验品。

屋顶的门被猛地踢开，手电筒光束扫射过来。沈星三人伏低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滑到相邻建筑的雨棚上。追捕者的叫喊声在夜空中回荡，而两公里外，医院顶楼的望远镜依然稳稳地对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