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江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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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诡轿临门

霜降后的竹林泛着冷涩气息,我蜷在竹丛间,掌心掐出的血珠渗进腐叶堆。月光如霜铺满枯黄的竹叶,远处石径传来“咔嗒咔嗒”的竹节碰撞声——四个白面纸人抬着墨绿小轿晃悠悠逼近老宅,袖口银铃碎响在寂静夜里如同催命符。

轿帘上的缠枝莲突然活了。青黑色花瓣蜷曲如叩门的手,露出暗紫莲蕊,像极了女尸颈侧的山形胎记。我敛息凝视,纸人眼眶里嵌着的蛇类瞳孔正缓缓转动——这哪里是纸扎死物,分明是黄皮子用蛇妖魂魄祭炼的妖偶。

“哗——”轿帘被山风掀开,一只身披玄色蟒袍的黄皮子纵身跃出。这畜生头顶嵌着拇指大的夜明珠,油亮皮毛泛着金属光泽,唯有眉间一点红痣像滴了血,最诡异的是那双琥珀眼,瞳孔里倒映着老宅窗棂,眼尾还描着金线,活脱脱一副阴婚新郎的派头。

“娘子,为夫迎你归巢啦——”尖细嗓音像冰锥划过瓷面,惊落枝头霜雪。我指间的竹片“啪嗒”落地,滚进腐叶深处。爷爷曾说,黄皮子成精必讨人间封赏,眼前这货能穿蟒袍、施妖术,怕是修了两百年的老魅。

它拱着爪子作揖,五寸长的指甲泛着青灰妖气。纸人推开老宅木窗的瞬间,一缕冷香混着霜气钻进鼻腔——是女尸身上的丹香。我望着轿子里空荡荡的黑盖头,脑海中闪过她眼尾的金痣:若被这畜生掳走,定会被炼成吞吐地脉的妖炉。

腰间桃木剑突然发烫。这剑是爷爷用百年雷击木削成,剑鞘缠着七十二道红绳,此刻在掌心灼如炭块。弯腰捡竹片时,指腹还沾着正午替女尸换衣的香灰,混着冷汗凝成硬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竹片破空声惊动黄皮子。它猛地转头,眉间红痣暴起,露出齿缝间的碎冰碴:“哪个不要命的——”话未说完,掌心大的竹片正中它眉心血珠。这畜生“嗷”地栽倒,蟒袍裂开,露出里面暗金色的皮毛,比月光还要冷冽。我趁机跃出竹丛,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剑身上朱砂绘的北斗纹亮如白昼。

“小崽子!”黄皮子翻身爬起,琥珀眼里全是阴毒,“你可知我黄九是这十万大山的……”话未说完,我错身半步,将掌心三道血痕按在剑身上。桃木剑“嗡”地震颤,七十二道红绳同时绷直,如燃烧的火链映得它瞳孔龟裂。

它显然没料到凡木能伤妖,慌忙闪退,蟒袍“嘶啦”落地,露出绣着“黄仙在此”的肚兜,金线字迹歪斜如血。八个纸人突然转身,眼眶里的蛇妖幼魂嘶嘶乱叫,纸面上的黄皮子图腾活了过来,细小毒牙咬挠出“沙沙”声响。

“小心!”爷爷临终前的叮嘱在脑海炸响。后颈骤凉如蛇信舔舐,回头瞬间,黄九的青灰爪子已到眼前。我本能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刹那,桃木剑顺势劈砍,剑风过处纸人碎成竹篾,露出里面尺长的青蛇,尖叫着往竹林深处逃窜。

黄九瞳孔骤缩,再无半分傲气,转身欲逃。我紧追两步,脚下突然一滑,腥臭白雾扑面而来——这老魅竟从口中喷出妖雾,熏得人双目刺痛,喉间像塞了团碎冰。“小子,你给我记牢了!”雾中传来刺骨寒意,“阴河的尸船就要靠岸了,你那小娘子怕是等不到月圆——”

雾散人空,只剩几片残破蟒袍飘落。我扶着竹干喘气,桃木剑“当啷”落地,剑鞘红绳不知何时松开,七十二道红绳散落在地,映着老宅窗内女尸苍白的手腕——黑布被夜风吹起,她腕间红绳竟似在轻轻颤动。

换上二叔的旧衫,袖口的松木香混着血腥味。镜中脖颈三道血痕泛着蓝气,伤口周围浮出淡淡金纹,与女尸颈侧的胎记隐隐呼应。窗外夜鸦长啼,十万大山在月光下如狰狞巨兽,山脚下阴河闪烁的幽光里,隐约可见点点鬼火顺流而下。

“你最好真能镇住这山精野怪。”我对着床上女尸低语,手指抚过她腰间帛书。泛黄纸页上,爷爷的朱砂字“丹香引煞,魄归则生”突然清晰。月圆之期,内丹将成,可这具无体温的躯体,为何让我丹田泛起暖意?

烛火突然爆起绿芒,女尸睫毛轻颤,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我猛地转身,却见她依旧安睡,唯有鼻息间冷香织成网。那香气钻进丹田,冻伤处竟传来丝丝暖意,与黄九妖雾的阴寒激烈碰撞。

这一夜,我枕着桃木剑入眠,梦里全是阴河翻涌的黑浪。一艘挂满骷髅灯的尸船顺流而下,船头黑衣女子面容与女尸一模一样,船身刻着“地脉阁”三个古篆,在鬼火中忽明忽暗。直到鸡鸣惊醒我,才发现地上白雾焦痕竟呈船锚形状,深深烙进青砖。

收拾桃木剑时,一道红绳上的朱砂符文淡了几分,仿佛被吸食过。抬头望向女尸,黑布滑落,颈侧胎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竟与十万大山主峰轮廓分毫不差。忽然想起雾中闪过的老者——他腰间玉佩正是爷爷年轻时的贴身之物,那句“望气人归”的叹息,像重锤敲在心上。

竹篱传来细碎声响,晨雾中,那只逃脱的小青蛇竟盘在墙头,见我望来,竟人性化地吐了吐信子,转身消失。它七寸处隐约可见一抹金光——是佛骨舍利的气息?爷爷笔记里的“山主归位,望气为引”突然有了画面,或许这具女尸,真的是十万大山的地脉灵枢。

老宅外的竹林莫名枯黄了一片,竹干上布满巨大爪印,像是被山魈踏过。我站在竹径上,望着远处阴云密布的十万大山,黄九的威胁在耳边回荡。七日,我必须参透《地脉寻真》的望气法门,否则不仅女尸难保,江口村也将沦为妖窟。

回到屋里,女尸腰间帛书封面竟多了道浅金纹路,与我掌心血痕完全吻合。她睫毛再次颤动,唇角弧度更深,仿佛在肯定我的决心。我握紧桃木剑,望向东方渐亮的天空——这一次,我要主动解开“送妻局”的谜团,哪怕前路是万劫不复,也要护她周全。

晨光中,女尸突然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像是沉睡千年的地脉之灵,终于等到了命定的守山人。而我,周远,不再是被宿命推着走的凡人。黄九的妖雾、阴河的尸船、大山的秘密,都将成为我踏上望气师之路的试金石。七日之后,且看这丹香现世,究竟是劫,还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