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道士道衍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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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残躯附体华山弃

玉女峰下,寒潭幽深如墨,倒映着嶙峋峭壁的冷硬轮廓。冰冷的浪涛,无情地将一具少年躯体推向浅滩乱石。前襟处,一个歪斜的“六”字刺绣浸透了潭水,腰骨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诡异弯折,苍白浮肿的脸上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骇与绝望——这正是撞破掌门岳不群自宫练剑之秘,被其以重手法震断全身经脉、抛尸灭口的华山派六弟子,陆大有。

一道青莹澄澈、宛如流火般的真灵,裹挟着一页边缘残破的古卷,自虚无的光流中挣脱而出,悬浮于这具生机断绝的残躯之上,缓缓盘旋。

“好一副未曾沾染俗世浊气的先天道胎...惜哉,百脉尽碎,魂散九幽。”真灵深处,属于清玄道人的意念发出一声带着末法时代道人对良材美质本能的惋惜。

然而,怀中紧裹真灵的《南华经》残页却在此刻嗡然剧震,青光暴涨!书页边缘,“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一行古拙篆字骤然脱离纸面,化作一道流转着玄奥道韵的青色锁链,猛地缠绕住清玄真灵,如同流星坠地,狠狠扎入陆大有眉心灵台深处!

“轰——!”

灵魂层面的撕裂剧痛,远胜终南山巅的雷火焚身!仿佛一柄无形的开天巨斧,蛮横地劈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壁垒。无数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冲撞、撕扯、交融:

今生终南山巅,道观枯坐二十载,引天雷证道,于“形如槁木,心若死灰”之境超脱皮囊束缚;

前世华山玉女峰,十年习剑生涯,紫霞神功被生生震散瞬间那刺透骨髓的冰寒绝望,以及伪君子师父那狰狞冷酷的掌风……

“岳…不…群…”附体的肉身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怨毒刻骨的诅咒。冰冷的潭水趁机倒灌入破裂的喉管,残破的肺腑本能地剧烈痉挛,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与窒息,濒死的黑暗再次涌来。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声中,浅滩上那具冰冷的“尸体”猛地弓身坐起!

清玄强行镇压住灵魂撕裂的眩晕与肉身崩毁的剧痛,意识如沉渊之水,瞬间沉入这具残破躯体的最深处。内视所见,触目惊心:

任督二脉,这沟通天地、维系生机的桥梁与地轴,此刻如同被摔碎的稀世钧窑名瓷,布满蛛网般狰狞的裂痕,摇摇欲坠,几近彻底崩解;

十二正经,则像被强行塞入了无数淬毒的碎玻璃,岳不群残留的紫霞真气碎片,如同带着倒刺的荆棘毒藤,深深嵌在断裂的经脉壁障之中,持续释放着阴寒怨毒的气息,阻碍着任何一丝生机的萌发;

丹田气海,本该是内力奔腾不息的源泉之所,如今只余一个塌陷的、死寂的深坑,仅存的几缕驳杂内力如同濒死的毒蛇,盘踞其中,散发着腐朽与怨恨的气息。

“哼!”清玄魂念深处一声冷哼,带着历经天雷淬炼、超脱生死的睥睨,“末法天雷尚不能炼我真灵,区区伪君子的紫霞残劲,也配阻我道途?”

魂海深处,那页承载着大道根本的《黄庭经》无风自动,温润而坚韧的金光流转不息。玄奥经文如涓涓溪流淌过心田,最终凝虚化实,一字字浮现在意识虚空,绽放出夺目的金辉: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

每一个古篆,都仿佛蕴含着生命再造的至理,又似一柄柄微型的、带着淬炼与唤醒之力的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向周身三百六十五处要害大穴!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沛然莫御的生机,自最细微的细胞层面被强行唤醒、凝聚、点燃!

重续道途,当固本培元。清玄选择了与先天肾气、性命根基息息相关的-足少阴肾经-作为起点。

他无视身下冰冷刺骨的潭水与硌体的嶙峋碎石,盘膝而坐,心神沉凝。并指如戟,指尖一缕微弱却精纯凝练的暗劲悄然凝聚——这并非此界修炼的内力,而是源于国术锤炼、对肉身掌控入微的原始力量!

意念沉入涌泉穴附近断裂的经脉缝隙。那微弱的暗劲,此刻化作最灵巧的“手”,强行裹挟住经脉碎片间溢散出的、蕴含生命源力的稀薄血气精华。丝丝缕缕的赤红色泽,在污浊的血水中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渐渐凝成一条细若游丝、却坚韧异常的赤红“脉线”。

紧接着,暗劲陡然凝聚,化作比牛毫更细的“炁针”,带着无匹的穿透意念,狠狠刺入肾经断裂的端口!刹那间,一股远超腰斩凌迟的剧痛,如同无数柄烧红的刮骨钢刀在骨髓深处疯狂搅动、切割!饶是清玄意志坚如磐石,这具新附的残躯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冷汗混合着血水瞬间浸透褴褛的衣衫。

强忍着这非人的痛楚,意念如丝,精准地牵引着那凝聚了生命精元的赤红“脉线”,以“炁针”为引,穿行于破碎经脉的残片之间。如同最高明的织补匠,在炼狱般的痛苦中,将一块块经脉碎片小心翼翼地寻回、对准、缝合。新生的经脉壁在暗劲的震荡刺激与《黄庭经》生机的滋养下,艰难地弥合、生长,最终形成一片片脆弱却连接如“百衲衣”般的通路。

寒潭如镜,倒映着岸边骇人的景象:少年身躯在剧痛中筛糠般颤抖,裸露的皮肤下,一条条赤红如活蚯蚓、狰狞凸起并不断蠕动的“血纹”清晰可见。毛孔中渗出的不再是汗水,而是混杂着体内坏死组织、污垢与铁锈般暗红血珠的粘稠腥臭液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筋骨摩擦的咯咯异响,仿佛这具身体随时会散架。

当这痛苦的重塑进行至膝下**足三里穴**附近时,腿骨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低沉如闷雷滚动的嗡鸣——正是国术至高奥义·虎豹雷音再现!

暗劲的震荡之力透骨而入,将嵌入骨缝的细微骨渣强行震出皮肉。几乎同时,《黄庭经》中关于“养肾藏精”的篇章经文金光大盛,温润而坚韧的光芒照耀着受损的骨骼。在金光与暗劲的双重淬炼下,新生的骨质竟透出一种温润、致密、隐隐泛着昆仑山巅未琢璞玉般的青白色泽!这正是彻底抛却此界依赖内力速成的捷径,以最原始、最艰难的国术“铁打根基”之法,重铸无瑕道体的坚实开端。

这勃勃生机,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引动了盘踞在丹田与各处的紫霞真气碎片!这些蕴含着岳不群阴寒意志的碎片,如嗅到血腥的毒藤,阴狠地缠向刚刚缝合、脆弱不堪的新生经脉,意图污染、侵蚀这纯净的生机。

清玄魂念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他非但不闪避,反而主动放开一丝缝隙,任那些阴寒的紫霞真气涌入丹田气海。就在紫霞真气涌入的刹那,早已在气海中布下的暗劲轰然发动!整个气海仿佛瞬间化作一座无形的八卦烘炉,暗劲粒子以肉眼难辨的极高频率疯狂震颤、碰撞、研磨!

精纯的紫霞本源能量被强行分解、剥离、提纯,化为最原始的生命精气,融入新生道基;而其中蕴含的岳不群阴寒意志、修炼驳杂内力产生的“杂质”与怨毒念头,则在高温震荡下化作缕缕腥臭刺鼻的黑烟,被迫从清玄头顶百会穴冲天而起!

那黑烟在半空中扭曲、翻滚,竟隐隐凝聚成一张岳不群扭曲怨毒的虚幻鬼脸,无声地尖啸!

“夺天地灵气补己身,如盗贼窃国库而骄狂——”清玄冰冷的声音如同天道宣判,响彻魂海。

虚幻鬼脸在初升朝阳那煌煌金辉的照射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凄厉尖啸,彻底溃散、湮灭,不留丝毫痕迹。

七日苦熬,非人炼狱:

续接足三阴经:双腿仿佛被灌入了万斤寒铅,沉重得难以挪动分毫,一步踏下,足下坚硬的山岩竟寸寸龟裂。骨髓深处似有无数冰针穿刺搅拌,寒彻心扉。《黄庭经·肾部章》“五脏之肾为玄冥”的经文在魂海流淌,引动肾水真阴,将那刺骨的冰寒缓缓转化为滋养经脉的涓涓细流,为未来肾水化龙埋下道种。

重铸手少阳经:十指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如同被无形琴弦强行绷紧至极限,根根欲断!指尖皮肉绽裂,血珠如露滴落。魂海中“肺宫之上玉户开”的经文引动,东方天际第一缕朝霞初生的清灵之气被无形牵引而来,润泽肺金,滋养手少阳经络,亦悄然埋下日后创“采霞法”、破除丹药依赖的伏笔。

贯通任督二脉:脊椎如同被开天辟地的巨斧反复劈凿!每一寸骨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似要彻底粉碎。剧烈的震荡甚至波及灵魂深处,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玄泉幽关高崔嵬”的道音在魂海轰鸣,清玄以无上意志引这剧痛为锻造重锤,将压力化为淬炼之力,硬生生将这脊柱天柱锻打得更加坚韧,为未来脊柱化鲲鹏骨奠定不拔之基。

第七日,子夜。督脉最后一道关键隘口,将通未通!

清玄盘坐于寒潭中心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巨岩之上,周身蒸腾着浓烈如实质的血锈与汗气混杂的“狼烟”。他双目紧闭,面容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如厉鬼,身体却稳如扎根磐石的古松。

骤然!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清晰地倒映出北方天际那亘古长存的**北斗七星**!尤其是为首的天枢星(贪狼),骤然爆发出夺目的星辉,一道肉眼难辨、却沛然莫御的星辰之力,仿佛受到某种玄奥牵引,破开厚重云层,无视空间距离,直贯清玄顶门百会穴!

“咔嚓——!!!”

一声穿金裂石、似龙吟九霄、又如鲲鹏击水的恐怖爆响,自清玄脊柱最深处炸开!

以他为中心,整个寒潭水面轰然下沉,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坑,旋即又猛烈反弹,炸起一道直径丈许、高达三丈的恐怖水柱!浑浊的潭水裹挟着碎石烂泥,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打湿了方圆十丈的崖壁草木。

弥漫的水雾渐渐散尽。清冷的星月光辉下,少年身影傲然挺立。周身毛孔大开,蒸腾出比之前浓郁十倍、凝练如白色狼烟般的雄浑气血蒸汽,笔直冲霄!一股沉凝、厚重、却又蕴含着火山般爆发性力量的气息,如同苏醒的荒古巨兽,缓缓弥漫开来,惊得潭边夜栖的鸟兽四散奔逃。

晨光熹微,终是刺破了终年缭绕玉女峰的厚重云雾。岳不群一身素白长衫,面容悲戚肃穆,手持君子剑,领着神情各异的劳德诺、岳灵珊等一众弟子,来到寒潭边“吊唁”枉死的六弟子。

“六师弟啊!你死得好惨啊——你这一走,叫师兄我如何是好……”劳德诺扑到潭边,捶胸顿足,哭嚎声情真意切,眼角余光却时刻瞟向岳不群的脸色。

“大有…是为师…管教不严,才让你遭此横祸…”岳不群声音哽咽,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然而低垂的眼帘下,却是一片冰封的冷漠与算计。

就在此刻!“哗啦——!”

潭边茂密的芦苇丛中,毫无征兆地伸出一只手掌!那手掌修长有力,指节分明,肤色虽仍显苍白,却隐隐透出一种温润如玉、历经淬炼的光泽,与数日前陆大有那双因常年练剑而略显粗糙的手,已是天壤之别!

岳不群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如同白日撞见厉鬼索命!“蹬蹬蹬”惊退半步,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悲戚面具瞬间崩裂,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一丝慌乱:“大…大有?!你…你是人是鬼?!”

芦苇晃动,一个身影缓缓自丛中走出。少年抖落满身干涸凝结、如同暗红鳞甲般的血痂。身上那件属于陆大有的华山派制式外衫早已破烂如缕,勉强蔽体,却遮掩不住底下那线条流畅、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全新躯体。他抬起头,眸光清澈深邃,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人心,直刺岳不群灵魂深处!

“陆大有,七日前已溺毙于此寒潭。”少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俯身,从容地掬起一捧冰冷的潭水,泼在脸上,洗去最后一点污垢与血痂,露出一张属于陆大有、却气质迥异的年轻面容——眉宇间再无往日的跳脱顽劣,只剩下一种阅尽沧桑、洞察世情、淡漠中蕴含着无尽力量的深邃。那是属于清玄的眼神。

他抬手,隔着三丈距离,食中二指并拢,朝着岳不群胸前-膻中穴-虚虚点出!指尖似有微不可查的涟漪荡漾。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清玄(陆大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岳不群心坎上,“辟邪何须自宫?心正即是通途!”

“噗——!”

岳不群如遭无形重锤当胸猛击!他引以为傲、运转自如的紫霞神功护体真气,在这隔空一指蕴含的奇异震荡之力下,竟脆弱的如同纸糊一般,瞬间土崩瓦解!一股刁钻、霸道、直指本源的气劲穿透虚弱的防御,狠狠撞入内腑!岳不群脸色骤然煞白如金纸,喉头猛地一甜,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狂喷而出,将那柄象征着君子之风的宝剑剑穗,染得猩红刺目!

恰在此时,玉女峰巅云雾缭绕处,传来令狐冲醉醺醺、悲怆苍凉、却又带着几分放浪形骸的歌声:

“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

清玄(陆大有)朗声长笑,一步踏出,竟如履平地般踩在波光粼粼的寒潭水面之上!每一步落下,足下水波荡漾,却无丝毫下陷(实则是精妙入微的暗劲勃发,控水如平地)。笑声清越,如金玉交击,穿云裂石,直冲九霄:

“造化为工兮,志在长生!”

“长生”二字出口,声浪滚滚,如同无形的巨锤敲击山岳!竟引得玉女峰巅沉积千年的皑皑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随即大片大片地簌簌崩落,如白色的瀑布洪流般,轰鸣着倾泻而下!

轮回者踪迹:就在清玄全力重铸经脉、气机勃发至最浓烈的关键时刻,幽深如狱的寒潭最底部,一道覆盖着诡异扭曲梵文的-漆黑佛印-,如同深水中的巨大阴影,一闪而逝!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窥探瞬间锁定了潭中那具正在蜕变的身躯。

一直安静悬浮于清玄魂海温养的《南华经》残页,无需任何催动,骤然青光大盛!书页上“以明”二字金芒暴涨,如同两颗骤然睁开的道眼,两道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直指本源的意念利刃,循着那恶意的源头,狠狠刺入寒潭深处!

“咕咚…咕咚…”暗流汹涌的潭底,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随即冒起一串带着诡异暗金色的血色泡沫,迅速被冰冷的潭水稀释、消散。

内力vs气血的本质冲突:峰巅高歌的令狐冲,醉眼朦胧间,目光竟似穿透了百丈云雾与距离,与踏水而行的清玄(陆大有)视线隔空交汇。那眼神中的沧桑、淡漠、以及如同新生朝阳般的蓬勃生命力,让令狐冲心头剧震,酒意都醒了大半!

他怀中紧贴胸口珍藏的《笑傲江湖曲》古谱,竟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磅礴气机牵引,发出无声的共鸣。

清玄(陆大有)遥遥望见这一幕,却缓缓摇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金石之音,清晰地送入令狐冲耳中:

“琴箫寄情?终是外物之娱。不如以筋骨为琴,天地作谱!”

话音未落,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随意地、轻轻地叩击在身旁一块裸露的、饱经风霜的山岩之上。

“铮——!”

一声清越激昂、蕴含金戈铁马杀伐之意的音符骤然炸响!正是失传古曲《广陵散》的起手绝杀之音!无形的音波气劲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令狐冲腰间悬挂的、陪伴他多年的酒葫芦,“嘭”的一声闷响,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浓烈的酒液溅了他满身满脸。

清玄(陆大有)踏水行至岸边,目光无意间扫过正惊疑不定、强作悲容的劳德诺。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怀中,那本岳不群假意赐下、实为致命陷阱的《紫霞秘籍》,其硬质的轮廓在单薄衣衫下若隐若现。

清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宽大的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极细微、极精妙、蕴含着某种探查与引导之力的暗劲,如同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劳德诺胸腹之间几处关键的穴位。

“肺腑积郁久伤肝木,寅时咳血…非吉兆也…”清玄淡漠的声音,如同随风飘散的耳语,清晰地钻入劳德诺的耳中。

劳德诺浑身剧震,如遭五雷轰顶!他寅时咳血的隐秘痼疾,自半年前开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便是枕边人亦不知晓!这死而复生、判若两人的陆大有(清玄),是如何一眼看穿?!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让他僵立当场,脸色在惊骇、恐惧与难以置信中疯狂变幻,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清玄(陆大有)不再理会身后神色各异、心怀鬼胎的众人,踏着因积雪崩落而更显湿滑的山径,身影如孤鹤凌云,径直走向云雾缭绕、象征着华山派惩戒与孤寂的思过崖。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崖下蜿蜒小径的转角时,异变陡生!

他身后那片刚刚恢复死寂的寒潭,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水面如同被投入烧红巨石的油锅,疯狂翻滚、鼓荡!潭底沉淀的、清玄七日重铸肉身时排出的所有血锈污垢、坏死杂质、乃至被分解炼化后残留的紫霞真气怨念残渣,在某种诡异力量(或许是轮回者残留的佛印引动?)的牵引下,疯狂地汇聚、升腾!

污浊粘稠的血水混合着秽物升腾至半空,扭曲、翻滚、凝结,最终在潭面上空,凝聚成一个足有丈许高、五官模糊却怨气滔天、散发着刺骨阴寒的巨大鬼面!那鬼面的轮廓眉眼,赫然与面色惨白的岳不群有七八分相似!

“吼——!”污血鬼面发出一声无声却直击灵魂的怨毒嘶吼,裹挟着足以冻结血液的阴寒,猛地扑向潭边惊魂未定的岳不群和华山派众人!

岳不群惊骇欲绝,紫霞功本能地疯狂运转欲要抵挡,却被那鬼面蕴含的、同源而更加邪异阴毒的紫霞怨气一冲,护体真气瞬间变得滞涩不畅!他想抽身急退,双腿却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沉重无比。

“噗嗤!”污血鬼面张开由秽物构成的巨口,狠狠噬咬在岳不群仓促格挡的右臂之上!一股冰冷邪毒、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怨念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其手臂经脉深处!

(日后江湖必将盛传:君子剑岳不群强练《葵花宝典》未成,反遭惨死的六弟子厉鬼索命,废去一臂…此乃后话。)

思过崖下,清玄驻足,回首冷眼瞥了一眼潭边那混乱凄惨的景象。他伸出手,摩挲着身旁历经亿万年风霜雨雪、嶙峋粗粝的崖壁,低语声随风飘散,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淡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终究…落了下乘。”

掌心暗劲无声吞吐,十丈外一株扎根岩缝的虬劲雪松枝头,积雪簌簌而落,惊起数只寒鸦,“呱呱”叫着,扑棱棱飞向远空,仿佛在应和着崖壁间回荡的余音:

“待我观尽此界道,方知真宰在鸿蒙!”

朝阳的第一缕金红色霞光,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煌煌然照亮了思过崖那冰冷、孤寂、直插云霄的崖壁。

山腹深处,某道由绝世剑客留下的、深达寸许、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凌厉剑痕上,覆盖的厚重尘埃与石粉,突然无声无息地簌簌剥落……

仿佛沉睡了太久太久的某种存在,被崖外那股新生、磅礴、迥异于内力却又直指大道的奇异道韵所触动,于永恒的黑暗与孤寂中,缓缓地、睁开了“眼”。风清扬遗留在此的一缕残念,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