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日里的暖意
这次的睡眠，是刘洋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最深沉的一次。心头那九十九万美元的债务巨石，被网景那2%的股份撬动，透进一丝名为“可能”的光。醒来时，窗外灰蒙蒙的，是硅谷冬季典型的阴天，但刘洋却感觉身体里积压的沉重感消散了不少，精神也格外清爽，仿佛卸下了部分枷锁。
冲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蒸腾的热气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刘洋决定改变一下。往常为了节省时间与精力，他都在房间解决餐食。但今天，心头稍松，他渴望感受点“人气”。来到硅谷后，最初两天像无头苍蝇般在外面转悠，巨大的生存压力很快碾碎了新鲜感，后来几乎把所有精力都耗在了晚上的酒吧“攻略”上。如今，曙光初现，他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享受一下“活着”的感觉，哪怕天气阴冷。
餐厅里暖气开得很足，食物的香气和咖啡的醇厚弥漫在空气中，人声低语带来暖意。刘洋心情不错地选了培根、炒蛋、水果沙拉和一大杯热牛奶。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冬季略显萧瑟的庭院景观。五星级酒店的早餐水准在线，他惬意地享用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就在他专注于盘中美餐时，一个带着几分迟疑和清冷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刘洋？”
刘洋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的东方年轻女性。她长发及肩，面容清丽，带着一种温婉的古典美，在冬日的早晨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刘洋心头微微一怔，记忆迅速翻涌——是那天在大堂匆匆而过的女士！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王薇薇？”
王薇薇的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惊喜和些许惊讶的笑容：“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真让人意外，整个大学四年，你好像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呢。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眼神亮晶晶地打量着他。
刘洋立刻站起身，也笑了，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暖：“是啊，世界真小，或者说这酒店真小？几千公里之外还能碰到老同学，这缘分，得用游标卡尺量才行。”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坐？一起？这天气，人多吃饭暖和。”他自然地开了个小玩笑。
王薇薇大方地在他对面坐下，拿了一份燕麦粥和热茶。她好奇地打量着刘洋，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探究：“感觉你变化好大啊，和在学校时完全不一样了。学校的你……嗯，像图书馆角落里积灰的书，安静得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现在看起来……嗯，整个人都‘亮’了？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她半开玩笑地问，带着关切。
刘洋舀了一勺炒蛋，耸耸肩，语气轻松还带着点自嘲：“以前啊，心里有个死结，把自己裹得跟冬天的洋葱似的，一层又一层。现在嘛，”他做了个“剥开”的手势，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算是想通了，把那结当蝴蝶结解开了呗！人生苦短，何必把自己冻成冰棍，是吧？哈哈！”他爽朗的笑声在温暖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有感染力。
王薇薇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比喻……够形象的。看来这‘结’解得挺彻底，连气质都解冻了。那你大冬天的跑硅谷来做什么？总不能是专门来解冻的吧？”
“帮朋友处理点小事情，刚办完。”刘洋轻描淡写地带过，巧妙地反问道：“你呢？我记得你成绩拔尖，奖学金拿到手软，按理说该继续深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这位王薇薇在华人留学生圈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王薇薇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瞬间的黯然：“本来是打算读研读博的。不过家里……出了点状况，得回去了。趁着离开前这段空档，出来走走，散散心。下次再来美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和无奈。
“能让咱们学校公认的才女兼大美女记住名字，还聊上天，我这趟硅谷真是血赚不亏，深感荣幸，晚上睡觉都得笑醒！”刘洋夸张地做了个捂胸口、深受感动的动作，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和真诚的邀请，“你看，我的‘小事情’也办利索了，正准备好好领略下加州的……呃，冬季风情。你是一个人吧？要不……搭个伙？一起转转？人多力量大，踩踩硅谷的冬土也暖和点？放心，我自带暖气功能。”他指了指自己，一脸“我很可靠”的表情。
王薇薇被他逗乐了，漂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故意逗他：“怎么？不是一个人就不行了？怕我带着‘电灯泡军团’啊？”
“哪能啊！”刘洋立刻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主要是我的车……嗯，它比较‘独’，只能坐两个人。多了怕它闹脾气，一不高兴熄火在荒郊野岭，咱俩就得抱团取暖了。”他眨眨眼，把借来的法拉利F50说得像有脾气的小祖宗。
“哦？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你这辆‘独’脾气的小祖宗了。”王薇薇被他的形容彻底逗笑，爽快地答应了，“行啊，正好我也一个人。有个伴儿说说话，还能互相拍拍照，省得找路人甲了？”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一边吃着温暖的早餐，一边兴致勃勃地商量起游玩路线。很快敲定了几个地方：充满神秘诡异色彩的温彻斯特神秘屋、风景别致的瓦索纳公园微型铁路，虽然冬天景色稍逊，但小火车别有风味，以及富有历史韵味的蒙太佛庄园。约好十分钟后在大堂门口碰面。
刘洋快速回房，只拿了个轻便的背包装点必需品，然后通知管家鲁伊把车开到门口。他刚下楼，接过鲁伊递来的车钥匙，王薇薇也背着一个精致的米色小背包准时出现了，脖子上还多了一条柔软的驼色围巾。
“快让我看看你的‘独’脾气座驾！”王薇薇一出酒店大门就带着期待和好奇张望，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化作白雾。
刘洋笑着朝停在门口那辆即使在冬季也难掩锋芒的红色法拉利F50努了努嘴。流畅凶悍的线条，低趴的姿态，在灰蒙蒙的冬日街头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王薇薇绕着车走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欣赏和惊讶：“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但这造型……真没见过，很特别，也很……有攻击性？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朋友借的，据说是今年新款，还没正式上市呢。”刘洋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小心头，这车空间也小。”
王薇薇小心地坐进低矮的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车内狭小的空间瞬间拉近了距离。她侧头看了刘洋一眼，眼神里带着了然和一丝促狭的笑意：“哦？‘借’的？看来你这位朋友不仅不一般，还相当信任你啊。”她特意在“借”字上加重了语气。
刘洋发动引擎，低沉而澎湃的声浪瞬间撕裂了冬日的宁静，引来路人侧目。他一边平稳地将车驶入略显冷清的车流，一边坦然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嘛，就像你这条围巾，看着普通，说不定是祖传的宝贝？理解万岁，对吧？”他侧头冲她眨眨眼，巧妙地把话题引开。
“当然，”王薇薇紧了紧围巾，也笑了，眼神清澈带着暖意，“理解万岁！出发吧，我的‘暖气’司机先生！”
这一天过得充实而充满笑声，尽管天气阴冷。在温彻斯特神秘屋那迷宫般、充斥着各种怪异设计的房间里（比如通往天花板的楼梯、开在地板上的门），刘洋充分发挥了他的幽默感。他指着一扇开在墙中间、毫无用处的门，一本正经地对王薇薇说：“看，这绝对是早期产品经理的杰作——需求不明，疯狂堆砌功能，最后用户（鬼魂）都找不到北了！”王薇薇被他这结合当下硅谷潮流的比喻逗得前仰后合，差点撞到旁边的柱子，刘洋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下，两人相视又是一阵大笑。
在瓦索纳公园乘坐慢悠悠的微型小火车时，冬日的公园色彩单调，但别有一番宁静。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刘洋看着旁边裹紧了围巾、鼻尖微红的王薇薇，感叹道：“这感觉挺奇妙的，像坐着时光机回到了童年。就是这车……嗯，速度有点太‘养生’了，跟我那‘豹子’的暴脾气简直两个极端。”王薇薇笑着白了他一眼，把手缩进袖子里：“知足吧你！有暖气的小火车已经很幸福了！总比在外面吹冷风强。”
傍晚时分，寒意更重。两人选择在蒙太佛庄园主建筑内一家格调温馨的餐厅享用晚餐。餐厅内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焰，驱散了窗外的寒气。柔和的灯光下，木质装饰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席间，刘洋妙语连珠，讲起大学里一些不为人知的趣事（得益于原主模糊的记忆和他“老灵魂”的加工），也分享了一些自己“开窍”后对生活的豁达看法。王薇薇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被他的幽默逗得掩嘴轻笑，眼神中流露出越来越浓的欣赏和一丝好奇。她发现，这个曾经沉默如石的刘洋，思维敏捷，见识不凡，谈吐风趣，有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魅力。刘洋也发现，这位印象中总是安静温婉的才女，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偶尔的反击也带着俏皮，交流起来轻松愉快，如沐春风。
一天的相处下来，最初的陌生和距离感早已在谈笑和共同的体验中冰消雪融。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轻松、自然、甚至带着点小默契的氛围，仿佛相识已久的老友。言语间偶尔不经意的眼神交汇，在壁炉暖光的映照下，会停留那么一瞬间，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妙的亲近感，让冬日的夜晚也变得不那么寒冷。
回到酒店时，已是晚上八点多，夜色沉沉，寒意袭人。车子停在酒店璀璨的灯光下，引擎的轰鸣声归于平静。车内短暂的安静弥漫着一种舒适的暖意和淡淡的、说不清的氛围。
“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刘洋。”王薇薇解开安全带，转过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眼神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比我自己瞎逛有意思多了，也暖和多了。”
“我的荣幸，薇薇。”刘洋也笑了，很自然地叫了她的名字，“能和大才女兼大美女共度一天，听你讲那些有趣的见闻，还蹭了你的好心情当暖炉，怎么看都是我赚大了。”他再次用玩笑化解了可能出现的微妙气氛，但语气里的真诚显而易见。
“贫嘴！”王薇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愉悦的笑意，“那……明天早上八点，餐厅见？希望你的‘豹子’明天心情好点？”
“没问题！保证准时，绝不让你这位‘首席体验官’久等。至于‘豹子’，”刘洋拍了拍方向盘，“有美女同行，它心情肯定好。”他做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下车。冷风扑面而来，刘洋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他看着王薇薇裹紧围巾、快步走进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的窈窕背影，靠在冰凉的车门上，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一天的放松、愉快的交流、以及那若有似无的微妙情愫，让他的心情如同被壁炉烘烤过一般，温暖而舒畅。那九十九万美元的债务阴影，似乎也被这冬日里意外收获的暖意驱散了些许，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他抬头看了看硅谷冬夜稀疏的星光，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转身也走进了温暖的酒店。回到房间，身体有些疲惫，但心中却鼓胀着一种久违的、名为“期待”的暖流。明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