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玫瑰灼痕的发现
暮色将城市染成琥珀色,顾砚舟的黑色轿车碾过满地梧桐叶,缓缓驶入苏家别墅。雕花铁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他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玫瑰胸针——那是今早沈星遥踮着脚偷偷别上的,发梢扫过他耳畔时带着薄荷洗发水的清香,“戴着它就能做出完美设计”,她眨着眼睛说完,转身时白衬衫下摆扬起,像振翅欲飞的白鸽。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恍如白昼,苏晚晴穿着香槟色礼服款步而来,耳垂上的珍珠耳坠与她母亲如出一辙,随着步伐轻颤。“砚舟哥,爸妈在书房等你。”她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裙摆,将精致的蕾丝掐出褶皱,目光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走廊尽头的油画里,苏家长辈的目光仿佛穿透画框,审视着这场即将开场的博弈。
书房的胡桃木书桌后,苏父推来一份烫金文件,皮质封面压印的家族徽章泛着冷光:“小顾啊,这次联名不仅是生意,更是亲上加亲的好机会。”苏母端来燕窝粥,瓷勺轻叩碗沿的声响格外刺耳,“晚晴从小就仰慕你,你们若能携手,苏家的百年基业......”窗外突然炸响惊雷,雨丝拍打着彩绘玻璃窗,将顾砚舟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破碎。
他的思绪却飘向工作室里的沈星遥。此刻的她,大概正跪在工作台前对着熔金坩埚发愁,发梢沾着金粉,眼睛却亮得惊人。顾砚舟想起昨夜,她困得直点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却仍固执地握着镶嵌钳,坚持要学新的技法。最后自己只好把她按在椅子上,一勺勺喂着温热的可可,看她捧着杯子嘟囔“我还能画设计图”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我们不合适。”顾砚舟将文件推回去,金属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已有喜欢的人。”空气瞬间凝固,苏晚晴猛地抬头,眼角泛起泪光:“是沈星遥对吗?你别忘了,当年她父亲......”“那是上一辈的恩怨。”顾砚舟起身时带倒了椅子,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格外突兀,“而我和她,早在命运设局之前,就已经相遇了。”记忆里,孤儿院走廊上,那个扎着歪辫子的小女孩递来半块饼干的温度,比任何家族盟约都要滚烫。
他大步走向门口,却在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与捧着文件的沈星遥撞个满怀。设计图纸如雪片般散落,玫瑰花瓣从文件夹里飘落,在波斯地毯上织就血色纹路。原来为了赶设计图,她竟也受邀来到了晚宴。散落的图纸间,两人的目光在玫瑰花瓣纷飞中交汇,像两颗穿越风暴的星,终于找到了彼此的轨迹。
沈星遥踉跄着后退半步,高跟鞋险些踩碎地上的花瓣。头顶水晶吊灯的光芒太过刺眼,刺得她眼眶发烫,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顾砚舟。原本以为他会推脱这场联姻晚宴,毕竟在工作室里,他总是把袖口随意卷到手肘,满脑子都是和她钻研新的珠宝设计,会为了一个镶嵌角度争论到深夜,也会在她沮丧时变魔术般掏出草莓味的棒棒糖。
“你......”沈星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此刻的顾砚舟西装笔挺,周身萦绕着疏离冷冽的气场,与那个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在病床前,轻声讲着孤儿院往事的温柔男人判若两人。记忆突然翻涌,消毒水气味中他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深夜工作室里他悄悄为她披上的羊毛毯,还有那些共同回忆起儿时在孤儿院相互陪伴的温暖瞬间。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些细碎的温柔早已填满她的心,让她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顾砚舟喉结滚动,两步上前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他能清晰感受到沈星遥身体的僵硬,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震惊与不安。“我......”他刚要开口解释,身后传来苏母刻意拔高的声音:“这不是沈家那个丫头吗?来参加晚宴也不提前通报一声?”语气里的轻蔑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得空气都泛起涟漪。
沈星遥猛地清醒过来,不着痕迹地挣脱顾砚舟的手,蹲下身慌乱地收拾图纸。玫瑰花瓣沾在她指尖,像是命运开的玩笑。她原以为能避开这场关于家族、联姻的纷争,专心完成设计,却没想到在这里撞见最不想面对的场景——还有那个让她心跳失控的人。钢笔划过图纸的沙沙声里,她听见苏晚晴压抑的啜泣,和苏父阴沉的低语。
红酒渍在图纸上晕开玫瑰般的纹路时,沈星遥没注意到宴会厅角落投来的目光。身着墨绿丝绒旗袍的老妇人放下香槟杯,珍珠耳坠随着她微颤的下颌轻轻摇晃,布满细纹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她端坐在阴影里,像尊凝固了时光的雕像,指甲上的丹蔻红得近乎妖异。
“苏夫人,那位沈家小姐......”老妇人拦住端着甜点经过的苏母,涂着丹蔻的指甲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城西珠宝工坊那场大火?”苏母脸色骤变,银质托盘磕在桌沿发出脆响,几块马卡龙滚落地面,奶油沾污了昂贵的地毯。“您怎么突然提起......”苏母的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瞥向远处正在整理图纸的顾砚舟和沈星遥。
话音未落,顾砚舟已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沈星遥肩头。他半跪在波斯地毯上整理图纸的模样,与老妇人记忆里某个场景轰然重叠——同样的雨夜,同样执着的眼神,那时的顾砚舟还只是个抱着琉璃珠子的小男孩,守在工坊废墟前哭得撕心裂肺,雨水混着泪水冲刷着他沾满灰烬的脸庞。
“顾总好雅兴。”老妇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檀木手杖点了点地面的图纸,杖头镶嵌的红宝石闪着血光,“这‘荆棘玫瑰’的设计,倒让我想起你母亲临终前未完成的作品。”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星遥,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少女苍白的脸,“听说令堂当年,也收藏过相似的设计稿?”
沈星遥猛地抬头,脖颈处还残留着顾砚舟外套的温度。顾砚舟放在她肩头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老妇人腕间的翡翠镯子碰撞出声,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有些真相,不该被掩埋太久。”说罢转身离去,黑色披风扫过苏晚晴脚边,惊得她手中的马卡龙掉在地毯上,奶油馅渗出,像极了未干的泪痕。
深夜的工作室,机械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沈星遥对着重新绘制的设计图发呆,电脑屏幕幽光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手机突然不断弹出消息,某个匿名账号发来的压缩包附件上,“城西珠宝工坊火灾报告”的字样刺得她眼睛生疼。文件末尾赫然印着苏家的公章,旁边批注的日期,正是母亲去世前三天。窗外惊雷炸响,她下意识拨通顾砚舟的号码,听筒里却只有忙音。她不知道,此刻的顾砚舟正站在家族祠堂,有人将一份泛黄的遗嘱摆在他面前,纸张边缘的焦痕,与他记忆里那场吞噬母亲的大火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