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老骥迟暮
“长公主之所以会这么做，她一定是得到了阿西娜皇后的命令，皇后不想让长公主参与到此次蒙林帝国的纷乱中，皇后这是在为长公主日后角逐蒙林继承人布局！”
“这可能吗？虽然在幽兰大陆并没有继承人必须传给王子的说法，甚至凤齐帝国还是专门由女性传承的帝国，但那毕竟是在其他帝国。我们蒙林帝国已经习惯了由男性继承皇位，海勒陛下真的会打破蒙林这个习惯？”盖文充满疑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恐怕到时候海勒陛下是不得不为之了！”
“大王子和三王子都在期盼着那个位置，他们会就这么甘心被淘汰出局吗？”
“数日之后，他们能否保住王子的位置都是个问题，其他的就更难说了！”
“听您这么说，蒙林近期将有一场大变。可现在我连一点儿苗头都看不出来，这场大变来自于何处啊？”
“来自于我的遇刺身亡！”
“什么？”盖文听到父亲的话，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惊讶地看着父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
“坐下！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毛躁！”尤尔挥挥手，让盖文再次坐到自己的面前。只是盖文虽然还坐在那里，但心中已经翻起来千层巨浪，他觉得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这番话一定非常重要，他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其实在海勒陛下重新启用我的那一天起，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我被海勒变成了一个诱饵、一个随时准备舍弃的诱饵！无论水中的鱼儿最后是否上钩，诱饵的命运都注定是消亡！”尤尔说这番话的时候，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他完全淡漠了生死，但盖文却感觉到自己父亲心中强大的不满情绪！
“父亲，现在您和大王子在朝中风头正劲，会不会是您误解了海勒陛下的意思？”
“我敢说自己是蒙林帝国最了解海勒的几个人，我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明白他！我绝不会猜错他的意图。”
“海勒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您是蒙林帝国最出色的带兵将军，他怎么能将您选为诱饵？”盖文听到尤尔的话，脸色通红激动起来。
“你不要这个样子，听我慢慢把话说完。”
“如今已经有些人看出了海勒用意，但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海勒这样对待我是因为我犯了武将的大忌——在皇帝陛下选出接班人之前，我擅自支持了其中一位王子！”
听到自己的父亲这么说，盖文露出了不解地神情。尤尔虽然从未向盖文直接提出支持大王子蒂芙尼，但却经常让盖文追随在大王子的身边。其实就连盖文自己都觉得这是父亲的意思，但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
“盖文，你认为我会犯下这样幼稚的错误吗？”尤尔苦笑着说问道。
“我之前一直鼓励你与大王子接近，这其实完全都是海勒陛下的意思！我原本以为他让我这样做，是在向我暗示他已经选出了继承人。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海勒陛下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当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已经走进了海勒陛下为我设下的陷阱！”
“父亲，我记得您让我接近大王子的那个时间，正是我们执行进攻东宇帝国计划最关键的时刻，那个时候已经定下了您是总指挥官这件事，海勒陛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这件事开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前些天我才想清楚了其中的诀窍：海勒这样做是因为我曾经反对过他的这个计划！”
“您反对过这个计划，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您提起过？”盖文今天从尤尔的口中听到了太多惊人的消息，他的脑袋都有些不够用了，他惊诧地看着尤尔。
“海勒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刚刚登上皇位不久，正踌躇满志准备做出一番大事。我作为蒙林帝国的几名主要将领，参与了这个计划的讨论。”
“看到其他将领听到这个计划后各个都是两眼放光，我却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之中。我当时就有与你同样的想法，觉得我们蒙林帝国的负责方向应该向南。只有拿下傲金帝国，我们才拥有与东宇帝国叫板的实力。”
“虽然我有不同的想法，但我并没有在会上提出。只是在散会后，单独找到海勒汇报了这件事。”盖文这时终于注意到，父亲已经不在尊称海勒‘陛下’了。
“当时海勒不但热情地接待了我，还十分虚心地听取了我的意见，并表示日后会考虑我的想法。只是事情没过多久，海勒进攻东宇帝国的计划就进入了布置阶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是被吓了一跳，为了保命，我甚至想过辞官回家。”
“可就在这个时候，海勒突然主动找到了我，并告诉了我即将被任命为此次计划总指挥的消息。当时海勒表现得很真诚，他向我承认了这个计划可能存在的缺陷，但他向我说这毕竟是他上位后的第一个计划，如果就这样夭折了，他在军中的威信也就彻底扫地了！所以他必须赌一把，如果成功了，一举奠定大局！而如果失败了，他站出来承担责任，然后调转方向执行我之前提出的计划。与此同时，他请求我担任进攻东宇帝国的总指挥，按照他当时的说法‘只有尤尔将军有可能实现我这个艰难地计划’！”
“听到海勒这番肺腑之言，我当时非常感动，虽然明知道胜算不大，但还是想都不想地接下了这个任务。甚至当时我还做好了为海勒承担责任的准备！”
“但现在回想起来，海勒根本不想为自己的计划负责任！很多年前就在准备将失败的过失都推到我的头上。包括让你接近蒂芙尼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海勒就有了足够的理由除掉我，之后再将所有的责任推向我。以此来掩盖他的一切错误！”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蒙林帝国反尤的风浪会一浪高过一浪！海勒最后会‘逼不得已’对我进行判决，将我直接送上断头台！而正因为这件事，我不但没被砍掉脑袋，反而获得了重新启用！”
“就是为了吸引出海勒陛下的那个目标？”盖文终于想到了海勒使用诱饵的目的。
“东宇帝国的爱得莱德侯爵！”
“爱得莱德？他不是已经回到东宇帝国了嘛，怎么又与这件事牵扯到一起了？”
“事实上爱得莱德并没有回到东宇帝国，他已经进入了豪尔费坎。之前我们使团传回的消息，应该是东宇帝国为了尽最大可能保证爱得莱德的安全，给我们合演了一出以假乱真！”
“海勒再次发挥了他丰富的想象力，准备以我为诱饵，一举铲除爱得莱德和我两个人。”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盖文你不要忘记，爱得莱德有一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海勒就准备利用爱得莱德的这个特点。”
“他是想等爱得莱德前来刺杀您的时候来个一网打尽？这恐怕很难吧！”
“海勒也知道爱得莱德不是傻瓜，他绝不会轻易出手刺杀我。海勒是想利用我为爱得莱德设一个局，只要爱得莱德靠近我，不管他是否真的出手，海勒都会在那一刻出手！”
“海勒这次的计划是难得地周密，只是爱得莱德要远比他想象中聪明，海勒恐怕又要落得一场空了！”尤尔脸上充满了嘲笑的味道。
“这么说，科林就会是最终出手的那个人，所以阿西娜皇后才会让长公主装病，让她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独善其身？”
“科林不过是海勒手中的一个幌子，最后决定成败的另有其人！在海勒陛下的眼中，在目前他的这些子女中，只有大王子和长公主勉强具有继承皇位的能力。他原本的目的是让这场竞争更明朗化，但阿西娜皇后显然并不这样想！否则埃尔维斯大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赶到豪尔费坎！”
“埃尔维斯大公不但在地方豪族中拥有相当高的地位，手中掌握的实力也非常强大，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公主府，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一种支持！”
“而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阿西娜皇后很可能已经断定蒙林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就是姬玛！也就是说，阿西娜皇后认为这场刺杀之后，大王子也应该丧失了竞争的实力！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大王子怎么可能会撤出？他···”盖文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
“您是说陷害？”盖文惊恐地看着尤尔，尤尔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家就是搜出证据最好的地方！这样一来，阿西娜皇后已经对我们全家都动了杀心！”
“我们的家中没有任何犯忌的物品，阿西娜皇后又怎么可能会搜到证据呢？”
“傻儿子，这个世界还有‘栽赃陷害’这个办法，阿西娜皇后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您现在要见南郭先生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能够帮助您解决难题？”盖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神中闪出了精光。
“南郭先生才是问题的关键，也只有他能够帮助我们化解这道难题！”
“南郭先生就是东宇帝国的爱得莱德？”盖文听父亲说到这，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这不太可能吧！我曾经派人辨认过他，那人说南郭先生与爱得莱德本人除了身高，几乎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而且我也留意过南郭先生的情况，他的身体可以点儿也不像是个高手。更为重要的是，他只是骑马出城转了一圈，就摔成了重伤，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爱得莱德？”
“摔成重伤？盖文，你的观察太不细致了！难道你没留意到布拉德利已经回到豪尔费坎了吗？”
“我不但知道，我还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杀，布拉德利也是心力交瘁，他看上去精神并不太好。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布拉德利是剑圣，普通的疲劳怎么会影响他的精神？而且你想没想过，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豪尔费坎？”
“您是说布拉德利并不是精神不好，而是他受伤了！他与爱得莱德再次两败俱伤了！这也就解释了南郭先生为什么只是出了趟城，回来就深受重伤！”
“不但如此，布拉德利这个时候回到豪尔费坎，你如果以为他这是放弃了对爱得莱德的追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回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爱得莱德也来到了这里！”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戳穿爱得莱德的身份？”这个问题盖文脱口而出，但尤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等着他自己找出答案。
盖文并没有让尤尔等待太久，他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果布拉德利说出爱得莱德的身份，他也就彻底失去了继续追杀爱得莱德的可能！”
“这也是我们蒙林帝国的悲哀，很多人都猜出了爱得莱德的身份，却没办法明着对付他！”尤尔叹了口气说道。
“难道您也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了，那您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本来是想装作若无其事，等到爱得莱德将要离开豪尔费坎的时候，再对他形成致命一击！”
“只是现在，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这样做的动力！”
“我已经被我的祖国彻底抛弃了，我又为什么还要为他得罪那样一个强敌！”
“您既然已经准备放过他了，为什么还要见他？”
“为了你！”
“我？”盖文有些糊涂了。
“我死之后，一定会有人登门搜取罪证，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要保住了这里，你的其他兄弟才会安全。而你如果继续留在京中，早晚也会让他们找到一些把柄。因此，蒙林帝国这个地方你已经不能再呆了！你是我的子女和手下与大王子联系的纽带，没有了你，军方中其他人自然而然就会转向长公主殿下，这也正是阿西娜皇后想要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西娜决不会允许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安全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蒙林帝国都没有了我的存身之地，我又能去哪儿啊？”盖文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即将无家可归了！
“塞纳半岛！”
“爱得莱德的领地？您想恳求他收留我？以您和他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收留我？”
“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但我刚刚听到你对蒙林与东宇这场战争的分析，以及对蒙林未来发展方向的展望，爱得莱德会很愿意收留你！”
“其实我觉得爱得莱德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就是不收留废物！巨人族如此、矮人部落如此、暗夜精灵亦如此！”
“父亲，我们一起离开吗？”
“如果我不死，你绝对离不开豪尔费坎，所以我必须死！我只要在刺杀中死去，我的一切罪过才会消除，你的其他兄弟姐妹才能够保存下去。只是你恐怕要更名改姓了！”
“父亲，要不然你直接辞官归隐得了，也许海勒陛下会放过我们？”
“绝不可能！而且我活得时间越长，他对我的愤怒就越大，你们未来的生活就越艰难！既然早晚都是一死，我为什么不死得更有价值一点？”尤尔难得地笑了笑说道。
“父亲！”盖文看着尤尔一行热泪留了下来。
“我现在就是想做得像是根本没发现海勒陛下的心思，这样你们将来的路才会越好走！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让你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知道！”尤尔特别强调道，盖文含泪答应下来。
听到德维特前来求见，李子俊和卡米拉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们实在想不出德维特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同为藏卑帝国的奴隶商队，他们倒也不好拒绝德维特的求见，他们在争得了埃尔维斯大公的同意后，在自己的别院接待了德维特。
“盖文想要约您见面，这是他让我给您送过来的请柬。他请求您无论是否答接受他的邀请，都不要这件事再告诉其他人！”德维特并不拖沓，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李子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接受了盖文的邀请。德维特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立刻起身告辞离开了！
“盖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前段时间故意躲避我们，今天怎么又突然约你见面了？”卡米拉看了看德维特留下的邀请函脸上充满了不解。
“邀请我的人不是盖文，是尤尔！他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危局，为了自己的家族和后人，他准备找我谈谈了。”李子俊若有所思道。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或者是陷阱？”
“应该不会！我对于尤尔来说是最后的希望，而且据我观察，尤尔也不是那种愚忠的将领。他一旦感觉到自己即将被出卖，他绝不会束手待毙，他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为海勒卖命！”
“你答应见尤尔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吧？”
“当然，尤尔可是蒙林帝国的大将军！有他这么个人帮忙，我安全离开蒙林帝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只是这些？”
“我向您保证！”李子俊单手抚胸说道。
“只不过我对您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不会是让我出手帮你干掉尤尔吧？”
“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劳烦姑奶奶您跟我走一趟。有您跟在我的身边保护我，我也会觉得更安全一些！”李子俊明白卡米拉一定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见尤尔，他不等卡米拉开口，主动说了出来。
卡米拉看着李子俊笑了笑，眼神中传达出‘算你识相’的意思。
第二天吃过晚饭后，李子俊和卡米拉按照邀请函上标注的地点，一同来到了长公主府的后厨。当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约会地点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他们都没想到，尤尔居然可以将自己的势力安插到了这个地方。尤尔能够成为蒙林帝国的第一大将，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卡米拉在后出门外闭目停留了一阵，转头向李子俊点了点头。
“里面只有两个人，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一个人进去吧！”
“您不陪着我了吗？”
“你和尤尔之间的谈话并不适合我听，我还是留在这里等你吧。这样我也可以照顾一下外面的情况，不至于让你们的谈话受到不必要的打扰。”
李子俊听到卡米拉这么说，也不再坚持，走上前推开后厨的房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走进后厨后，李子俊看到不远处有一盏微弱的油灯为他指引着方向。虽然有卡米拉的判断，李子俊还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同时将真气布满全身，让自己完全进入了境界的状态。
几乎与此同时，李子俊心底里升起了这个房间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油灯旁的一老一少，他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出卖了他们此刻的心情。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李子俊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紧张。
与年轻人相比，那位老者的表现则显得正常了许多，他给李子俊的感觉是一位久经风霜、处变不惊的沙场老将。只是李子俊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迟暮之气，这个人心中已经没了生的希望，这让李子俊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悲悯！李子俊已经判断出这个人就是蒙林帝国的第一名将尤尔！
李子俊对于面见尤尔这位蒙林名将，他心中难免也有些紧张。为了掩饰好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在行进间，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和步伐，脸上还尽可能摆出轻松的笑容。他大步来到尤尔和盖文面前，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尤尔对面的椅子上。
“盖文将军，每次看到您都是在阳光下，突然在这样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见到您，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了！”李子俊略显得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