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节日
十一临近，一场秋雨让闷热无比的C市一夜间大幅降温，很多人的穿着从前一晚的短袖短裤变成第二天的长裤外套。
“你觉得梧桐这人怎么样？”十一前夕，蔷薇躺在床上翻看杂志，随口问同寝的蒲公英。今天中午她们放学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梧桐，打了招呼彼此寒暄了几句。“明天晚上他说他那几个朋友要请我吃饭，你也去呗。”
“我觉得挺好的呀。”蒲公英从书桌前抬起头，转身看着床上的蔷薇，“我就不去了吧，跟他们不是很熟，而且明天可能会跟玄杉哥哥去吃饭。”
蔷薇的笑容闪过一丝狡黠：“呦，都玄杉哥哥得叫上啦？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了？快，老实交代！”
“没有没有。”蒲公英羞赧得摇头，“我只是很感激他，而且他有喜欢的女孩啦，我看得出来。”
蔷薇放下杂志看向蒲公英，却正好看到眼神迷离的女孩低头黯然的神伤，本来想再调笑一两句的她很明智得闭上了嘴，想了想幽幽得说了句：“就让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喜欢一个人，没办法。”
蒲公英一愣神，随即笑了起来：“是不是我们的院花小姐又思念梧桐哥了？”
“哎呀小英再让你乱说，小心我挠你痒痒！”蔷薇假装威胁。
蒲公英一扫刚才的阴霾：“哟，大小姐被我说中了，那我明天才不去呢，不给你俩做电灯泡，哈哈！”
俩人正调笑着，蔷薇的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薇薇，在干嘛，想没想妈妈？”
“床上看杂志呢，才不想，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蔷薇重新躺回在床上。
“你爸爸工作忙嘛，中秋不是才去给你送了水果嘛。”
“哼。”蔷薇故作娇嗔。
“好啦。爸爸妈妈明天去看你好不好？一起过十一。”
“还算你们想着这件事，那明晚等你们电话好啦。”
“嗯，薇薇乖，想吃点什么？”
“火锅！”
“又吃火锅，女孩子家也不怕上火？”
蔷薇双脚在床上打着床铺：“不不不，我就要吃火锅，前些日子那么闷热都不敢吃辣的，好不容易天气凉快了，我就要吃火锅！”
“好好好，傻丫头，那明天等爸妈哦？”
“嗯！”蔷薇开心得答应道，阖上了手机，扭头冲蒲公英吐吐舌头：“看来明天晚上我也去不了了。”
蒲公英冲蔷薇笑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说道：“好像梧桐和玄杉是认识的。”
“哦？不会吧……”蔷薇来了兴趣：“梧桐是大四计算机，玄杉大二水电，好像也不是老乡，怎么认识的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蒲公英摇摇头，“只是那天听到玄杉哥哥提起过梧桐，你认识紫檀么？”
蔷薇点点头：“听咱们电子的学姐提起过，好像挺有名的。”
“嗯，好像他们几个玩得挺好的。”蒲公英说道。
“世界真小。”蔷薇倒也不以为意，躺在床上给梧桐发去了短信：傻子，明天爸妈要来看我，不去跟你们吃饭了，改天吧。
片刻梧桐回复：好的，商业街最好的水煮鱼哦，不来遗憾了。
蔷薇笑了一下：傻子，下次啊，说好了。
中。
“这天怎么翻脸比翻牌还容易啊？冷死我了。”白芷打了个寒颤。此时他跟梧桐，和华榛玄杉正在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厅打牌，国庆节假日，悠闲的下午几个不回家的老男人选择在安静的地方过节。
“晚上咱们哥几个自己吃饭，蔷薇不来了，她爸妈要来看她。”梧桐边摸牌边说。
“蔷薇不是S市的姑娘么？”华榛问。
“别提了，她爸妈要在C市谈事情，待了半个多月了，据说以后要在C市发展。一直待到十月中旬给蔷薇过完生日再回S市。”
“对自己女儿可真疼爱。”玄杉羡慕得说道。
“桐哥，在蔷薇生日前能把她拿下么？”白芷笑着问梧桐。
梧桐眯着眼睛看眼白芷：“你们别老定时间，爱情这东西还是看感觉，感觉到了什么都有了。”环视下几个人，假装一本正经得说，“不过，我觉得，没问题。”
华榛点点头：“那不错，正好可以在生日宴会上见见她爸妈，也算提前领回家见家长了。”
白芷和玄杉哄笑，梧桐摆摆手：“甭跟这闹，有种华榛你现在跑CQ找丁香去，进了她家门跟她老爹柔声得说一句：‘爸，我回来了。’”
几个男人乱作一团，华榛看向玄杉：“清茉莉呢？拉过来晚上一块吃饭呗。”
玄杉摇摇头：“她回家了，她也是CQ的。”
“CQ的女孩就是漂亮啊。”白芷说，“在商业街见到一个漂亮女孩，打听一下多半是CQ的。”
“GX和CQ的女孩是公认漂亮的。”梧桐从兜里掏出根烟，跟不远处吧台后的店老板比了个手势，抽了一口，他跟咖啡馆的店老板关系非比寻常，此时店里人少，破例抽根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XJ那边的姑娘和小伙有的也很好看，维吾尔、哈萨克，好看的真是惊为天人。”
“一方水养一方人嘛，我倒挺想去XJ看看的。XZ是人文，XJ是风景，在那里有很多可供穿越的徒步路线，就是危险系数大了点，估计丁香也不会让我去。”华榛蹭梧桐的光，也点了根烟，一手夹烟一手打牌。
“XJ太远了，你还是先在SC这边玩玩吧。”白芷说道。
“都玩遍了。”华榛抽了口烟，“还是想去远处走走。不过XJ确实太大了，人又少，我有一个跑到XJ参加高考的哥们儿，说有一次他叔叔带他去吃个农家乐，问多远，回不远，两步路。然后上了车，高三压力大，很快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发现还没到，我这哥们儿问到底有多远，叔叔摆摆手说近得很，就二百多公里。妈的就为吃个农家乐，来回跑四五百公里。”
众人又一通哄笑，倒是华榛想了想又说：“地广人偏，这绝对是徒步的好地方。两百公里，最多一礼拜我就能走下来。”
“你暴走族的嘛。”白芷看着华榛，“倒是不知道紫檀现在干嘛呢，说是回家看他姥姥，倒是个乖孩子。”
“父母在，不远游。”华榛看着牌，“但我爸妈都是个爱到处旅游的主，我在川西这边跑跑，应该不算没孝道吧？”
梧桐突然有点黯然：“其实按理说，对于父母我们都是远游求学的孩子，更是应该回家陪父母。”
白芷：“别说这个了，咱们兄弟几个能聚在一起，也算是过节了。外出求学的都不容易，以后还得互相照应着点。”
“靠，这时候应该有啤酒的啊，干一个。”华榛拍拍脑袋，笑着。
“胖娃，过来！”冬青招呼芭蕉，他喜欢每隔几天就给芭蕉起一个外号，当然都不外乎“胖”“肥”“球”“嘟”之类的形容词，芭蕉心放得宽，倒也一点也不在乎。
“怎么了冬哥？”芭蕉颠颠得跑过来。
冬青指着戴尔笔记本的屏幕：“我照着新生手册输入校园网账号，怎么不管用啊？”
“我看看。”芭蕉拿过新生手册。
入学前学校规定大一新生不得带电脑，但刚入学时冬青看到隔壁班级有人带了笔记本进学校，天天晚上一帮人围在一起玩魔兽，半个多月过去也没有任何人检查，遂向爸妈申请了四千块资金买了一款中档配置的戴尔笔记本。父亲是兰州军区某正师级别的他家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老妈得知冬青当上班长以后，也算是给他的奖励，用来督促他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芭蕉试了一遍，依然不成功：“奇怪了哦冬哥，怎么整的？”
寝室另外两个家伙也围了过来，看了半天也瞧不出毛病，突然一个小子顿悟道：“东哥，笔记本好像是要插网线的吧？”
“网线？什么东西？”冬青有点疑惑。
“就是…呃，就是连接宿舍借口和你笔记本的一条传输线，好像商业街有卖的，很便宜，几块钱。需要插上能上网。”
冬青挠挠头：“哦，这样啊，那我出去一趟，你们谁还要带东西？”
折腾了半个小时，冬青的电脑终于能上网了，几个人围坐一团看着冬青用校园网下了几首歌。冬青先下了一首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文艺女青年那种独有的干净温暖的歌声缓缓弥漫在男生寝室之中。
“陈绮贞的，冬哥没想到你还这么文艺啊？”一个男孩儿打着哈哈。
“少扯淡，蔷薇跟我说过她喜欢这首歌，但是一直不给我听，把它下载下来，让我看看到底是哪点吸引了她。”冬青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迷惑得看着周围的几个人：“好听么？我怎么没觉得哪好啊，比摇滚和嘻哈差远了。”
“蔷薇她跟我们不一样，喜欢的歌不是一种感觉吧。”芭蕉谨慎猜测道。
冬青点点头，关上了播放器：“今天十一，大伙商量一下，晚上是不是得去校外搓一顿啊？”
冬青的提议得到了全寝人的一致赞同，七嘴八舌得商量起待会儿去哪里腐败。一个男孩高声嚷了一句：“一定要把班长灌倒啊！”哄笑中一片附和。
“我靠，我混得有哪么不得人心么？！”冬青哈哈大笑，“来吧，不怕你们这帮毛头小子。我可是从小没喝过奶，都是喝酒喝大的！”
“还没开始喝呢就说起胡话了！”又是一阵哄笑。
中午自己吃了午饭，给蔷薇带回了一块钱的酱香饼和一瓶酸奶，睡了午觉过后看了会儿书，蒲公英从衣柜里不停翻看着合适的秋装，还不是拿到蔷薇面前征求意见。
“傻丫头，还说不迷恋你的玄杉哥哥，不就是晚上吃顿饭么，顾得上如此正式么？”蔷薇看着蒲公英笑道。
“哎呀，薇薇都跟你说了不是啦。”蒲公英摇摇头，看着手里的衣服嗫嚅道：“其实我只是想在玄杉哥哥面前穿得漂亮一些，女孩子谁不爱美么？薇薇我没有你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很多时候不知道穿什么出门，跟家里要钱又不好意思，爸妈供我上学已经很辛苦了。薇薇，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虚荣呢？”
“怎么会？！我们家小英最可爱了。”蔷薇从床上下来拉着蒲公英的手，“姐姐这里衣服多，喜欢哪件随便挑。”
蒲公英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哎呀客气什么。”蔷薇捏捏蒲公英的小脸蛋，“这个寝室只有你我两个人，跟姐姐有必要见外么？其实没必要自怨自艾，你这么可爱，穿什么都是漂亮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诡秘得笑了一下，“用梧桐的话说，什么都不穿是最漂亮的。”
蒲公英小脸羞得通红：“哎呀好**，不要说啦。”轻轻掐了一下蔷薇的腰，“老欺负我。”
蔷薇笑着搂住蒲公英：“好啦，开玩笑的，穿什么都是好的，乖，不要多想了。女孩因自信而美丽。”
“嗯。”蒲公英看着蔷薇点点头，“哦对了，前两天通过玄杉哥哥介绍，我去糕点房应聘服务员，通过了面试，每周末晚上五点到八点，一小时八块钱。老板说还要招形象好的礼仪，可能端着盘子请过往顾客试吃糕点，每小时20块钱，虽然你可能不感兴趣，不过还是跟薇薇你说一下哈。”
“知道咯，谢啦。其实我也挺想有实习经历的。”蔷薇看着蒲公英，“不过我妈妈肯定不同意的啊。以后再说吧。”
蒲公英点点头，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每个周末的晚上打工三小时，一周能挣48块钱，一个月大概两百块，加上在图书馆兼职的管理员工作，一个月的四百块钱作为生活费是差不多的了。对于这一点她已经很满意了，至于能够做到玄杉那种连学费都自己赚的地步，她是还没有奢望的。
依然想表示感谢，只是这次玄杉说什么也不让蒲公英再破费了，自己带她去一家刚装修过的西餐店。傍晚和华榛他们分开，玄杉自己一个人先来到餐厅等蒲公英，闲来无事，给清茉莉发去一条短信：
国庆节快乐，好好陪父母，假期放松身心。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可能在忙吧，玄杉想到，把手机放回兜里，最近他明显得感觉到清茉莉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冷淡了很多，但是却并不知道原因，这种不适感让他很不舒服，屡次想向清茉莉问明原因，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到底，自己，又算得了是她什么人呢？
玄杉叹口气，命令自己的脑海不再去想这回事，门口，牛仔裤白色帽衫的蒲公英走了进来，看到玄杉，很灿烂得笑起来，打了个招呼。
“哥，节日快乐。”
玄杉笑着点点头：“国庆快乐，前两天你们学院发月饼没？”
“发了，一人两个。”蒲公英撇撇嘴，“不过，很难吃。”
玄杉乐了：“哈，我们都是当早餐吃，结果好几个人一整天都肚子不舒服。”
“那哥你没事儿吧？”
玄杉摇摇头：“没事儿。”把菜单推到蒲公英面前，“看看，想吃些什么。”
蒲公英看着玄杉：“随便，都成，哥想吃什么？”
“嗯，我看看，意大利空心粉不错。”
蒲公英点点头：“好啊，就这个，让哥破费了哈。”
“过节了嘛，不说这个。国庆没回家陪父母？”
“没有，哥咧？”
玄杉摇摇头：“不回去了，今年家里也不忙，不缺我一个劳动力。回去路上还要几番周折，这几天咖啡店那边也比较忙，脱不开身。面包房通过了面试吧？恭喜啊。”
“还是靠哥多关照啦。”蒲公英很谦虚。
“客气了，十一之后去上班吧，我也大概那个时候下班，周末就一块坐校车回来吧。”玄杉把菜单写好交给服务员，看着蒲公英：“住在新校区就是有点不方便，来回还得坐校车，幸好学校对于贫困生有补助车票，不然车钱也是个不小的开支。但是会蛮耽误时间，以后搬到老校区会好很多，在市中心，出门都要方便一些。”
蒲公英点点头：“嗯，哥还有一年就去市中心了。我听有学姐说，有强人可以骑车到老校区，是么？”
“当然。”玄杉笑笑：“你榛哥大二的时候就曾经徒步暴走过，三个小时从新校区走到老校区，总路程大概20公里，而且第二天一点事儿没有。”
“哇，这么强？”蒲公英很惊讶。
“是啊，他身体素质很好的。学校里还有个励志方面的社团，曾经组织过学生从新校区跑到老校区，沿途有自行车补给团，据说当时活动搞得还是蛮大的，C市电视台都有过专访。”
“啧啧，真得是很强悍。”蒲公英感慨十分。
玄杉看着蒲公英：“喜欢旅游么？”
“啊？”面对玄杉的突然提问，蒲公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喜欢，但是很少出去走。”
玄杉笑笑，看着远处，眼神略微迷离：“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年轻时都有这样的梦想：赚够了钱周游世界的每个角落，但我是这样的。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整个世界只有村里村外的一亩三分地，再往远处的周围便是好像永远翻不过的山。那时经常在傍晚看着夕阳从山巅背后沉下，就会想山那边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后来到了高中去了县里，和不一样的师生有了更多的交流，感觉自己的视野立刻被打开了，心胸敞开到一个不一样的境界，小时候所填满的那些人事物在这更高层次的广阔空间中显得寥寥无几，少得可怜，而那个周游世界的梦想也因这空荡变得更为强烈，那时在高中我经常一个人爬山到最高的地方，看着远方的公路绵延至远，渐失在群山葱绿之中，遥想着公路的尽头是怎样的世界。
再后来我考到这里，来到C市这座国际化的现代都市，走在春熙路的各大商场之间，所有的景象激烈得在眼前冲击振荡，给我的心神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我当时的心情只有深深的感动：自己终于凭借努力走出了大山，来到了这里。虽然我无比热爱生我养我的家乡，但四处游历的梦想始终不会削弱。所以要努力挣钱啊，希望以后能挣到很多很多的旅费，像榛哥那样到处经历和感悟。”
“是这样的么。”蒲公英看着玄杉，微微有些痴迷，“哥，你真得不是普通的人。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有着很普通的理想：好好学习，找个好一点的工作，挣足够的钱让我爹娘过上更好的日子。还有，希望自己能够遇到真正对的人。”最后一句话，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蒲公英明显声音小了下去。
“呵呵，肯定会的，你是这样努力认真并且优秀的女孩。”玄杉略欠身，摸摸桌子对面蒲公英的脑袋。这时候服务员把两份空心粉端了过来。
“不说了丫头，快吃饭吧，国庆快乐哦！”
“嗯！哥也是，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