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坐地为戏

我按太后的吩咐进入李家大院的内室，在院墙内见了大舅子的干儿子李顺安。李顺安是不久前才从北京出发，前天刚到的山西。

我和李爷交情泛泛，但是比起和我交恶的王钦臣来，总算还过得去。我从李爷处打听到了不少情况。原来宫里的绝大多数太监，听说銮驾安定下来，都争着往西边赶。因为瓦德西和他的兵现在还呆在紫禁城里，按李爷的话说，就是：“想想都发怵！”

不知道干爹来了没有？我于是大着胆子问李顺安，“李爷，不知瀛台那边有没有人来随驾？”

李爷脸上没有表情，“那边，我不知道。”

我别了李顺安，往内室去。比起太后的住处，这里可是窄小的多了。小小院落里没人招呼我。

我立在院外，侧耳细听，不觉大吃一惊！

里面分明是聚赌的声音！

那声音再轻我也分得清。因为我爸爸以前玩“二十四点”的时候，也经常有这种类似的声音！

我大着胆子轻轻推门，门里头的人们注意了我的到来，脸上的神情都是微微一滞，随即，我发现“表弟”朝我看了一眼，道：“没事儿，继续来！”

令我吃惊的不止于此，我亲眼看见载湉身穿以前那套格格不入的行头，和一群太监一起坐在地上，似乎饶有兴致，正玩着“押单双”的游戏！

我站在一边默默看了一会儿，三次载湉都是押单的，输了两次，赢了一次。

载湉没有下什么赌注，但他输的时候，情况却十分有趣！只见其中一个赢了太监，指着人群中间七零八落的“乌龟图”道：“该死的刘财主你把俺坑惨了！你个害人的乌龟！”

接着那个人扯了一张，撕了个粉碎，纸片就这样飘落了一地。

但是和太监“坐地为戏”的载湉，在这时候，仍然有些特权！他赢了以后，那张“画作”跟着“绕场一周”，每一个伺候了他的老太监都骂骂咧咧地替他骂了一句。但是人家似乎都有顾虑，只是嘟嘟囔囔骂着，偶尔有几个字儿还能听得清。

“什么话！”载湉有些恼怒，“要朕说就是姓袁的‘乌龟王八蛋’！”

接着载湉亲自拿过来一张，在手里搓揉一阵，然后下了狠劲，将纸碎成了无数飞蛾，“哗”地洒落出去，一阵白色的“雨”沾了他一身，冷眼看来，竟有些祭祀的味道。

过了一会，老陆端了一个木头端盘进来，禀告道：“老爷子该进膳了。”

却是六碟小菜和一碗清粥。

载湉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散了吧。”

刚刚坐在地上的“局友”此刻都站起身来，打了个千，依次退了出去。

我依旧杵在那里，见他依旧穿着我的小褂，实在有很多话想要劝一劝他，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正在踟蹰间，载湉向着白色的窗纸看了一眼，对我淡淡说道：“朕就这样，你回去照实说好了！”

我知道什么也不用说了。退出的时候，我发现身后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盯着我看。想起进院子以前我碰见了李顺安，我后脊骨不禁一阵阵发寒！我早就该想到，太后是不可能真的“信任”我的，如果我在院子里一激动，也坐在人堆里和众人一块儿玩那样的游戏，恐怕我就会脑袋搬家！

我很快回到太后身边，向她报说皇上的确身体不好，而且就是因为没胃口才不陪太后用膳。

心机如海的姑母一张冷脸，我的话不知有多少进了她的耳朵。她默默听了一阵，低头喝了一口鲜牛奶，对我道：“知道了，下去吧。李姐儿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