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变生不测心茫然
只见来的大概有四五十人,清一色都是些精壮的苗家汉子,古铜色的皮肤映衬着强健的身躯,透着一份剽悍,他们手持尖刀、棍棒等兵器,不少人还挎着长弓、肩负箭囊,想来刚才的利箭正是由他们射出的。不过慕容逸尘觉得,隐藏在竹林里的远不止这些人,他们不过只是一部分,从刚才那有如飞蝗般密集的箭雨来看,竹林里至少也有百人之众。
那些人走到距两人约数丈远的地方才停下,只见人群里走出两名中年人,其中一人,粗眉黑髯,脸上横着一道刀疤,冷冷地打量着慧见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是少林弟子?”
“小僧正是。”
中年人道:“我怎知你是否冒名顶替的?”
“这个……”慧见不禁为之语塞,这才想起方丈的那封亲笔密函在心劫的身上,自己和师叔一走散,就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奉方丈之命前来的,先前看见空空如也的竹岩山寨和那些人的架势,慧见就确定心劫还未找到这里,现在对方让自己证明身份,这可怎么证明呢?正无计可施之际,慧见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手入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铁牌,走上前去递给了那名中年人。
那块铁牌倒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正面刻满了经文一类的字样,背面有一尊佛像,还有一个大大的“佛”字,慕容逸尘少时随父母进庙上香,也曾见过庙里的僧人拿过这样的牌子,大抵是如念珠、袈裟一类的僧家之物,用来阐释佛门教义的。不过慕容逸尘好生奇怪,慧见的佛牌和其他和尚拿着的并无不同,难道这就能证明他的身份吗?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令牌之类的信物。
那名中年人用手掂了掂慧见的佛牌,似乎是在判断佛牌的重量,然后竟然将那块佛牌举到鼻下嗅了嗅。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慕容逸尘惊讶,只见那名中年人将铁牌恭恭敬敬地还给,而且还是面带笑容,这一笑仿佛连那条长长的刀疤也笑了起来,身上的威严之气顿时减了不少,他同身旁的另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竟也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少林寺的师傅,哎呀,适才真是多有得罪,”二人一改先前的冷漠与警惕,略带尴尬地对慧见说着。不仅如此,身后的那些苗家汉子也都纷纷放下了手中举起的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是误会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慕容逸尘彻底弄糊涂了,他可真怀疑慧见是不是在那块佛牌上下迷药了,不然的话,这些人怎么眨眼间就变得如此客气?想起刚才羽箭纷飞、刀棍相向的情形,慕容逸尘的心里那个气啊!自己二人差点没头没尾地把命丢在此处,可对方一转眼就陪个不是,然后跟没事儿人似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群苗人……
慕容逸尘并不清楚,慧见的佛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涂有一种名为“沉香檀”的燃香而已。这种燃香乃是少林派以独门秘法制成,具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能令人明目安神、定心调气。少林寺众僧每每于禅定或练功之时燃放此香,久之便能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由于该香是少林派秘不外传的独门燃香,即便是寺中人也少有人知其配方,因此凡少林弟子,身上必会有涂着此燃香的佛牌一块,以证明其师出少林。少林派以此方式认证弟子身份,可谓是别有深意,须知令牌一类的东西可以伪造,但这种独门香料的气味却是伪造不来的,据说当年天下第一香道高手辛香皓曾动用三百六十余种奇异香料仿制“沉香檀”,但最终仍以失败而告终,因此除了少林寺历代负责调制此香的心禅堂首座之外,任何人都调制不出此香。竹岩山寨与少林寺有些交情,自然也熟悉这“沉香檀”的气味,所以那中年人一嗅慧见的佛牌便认定了他的身份,再说从刚才慧见和那几个汉子搏斗的身手来看,也的确是少林派的招数。
照理说,慕容逸尘作为慕容世家的子嗣,自然也应该知道少林派这种认证身份的特殊方式。不过,很可惜,慕容庄主当初提及此事的时候,他慕容四郎却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所以再次地对这些江湖事少见多怪了。
不过,慕容逸尘虽然气恼这群人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袭击,但也能大体上从他们的举止判断出一些原因。刀棍弓箭、严阵以待,看来这竹岩山寨还是出了什么大事,弄不好又是一场争斗。
“阿弥陀佛,”简单客套了几句,慧见便向两名中年人介绍慕容逸尘,道:“二位施主,这位是慕容世家的四公子慕容逸尘,小僧这一路能顺利抵达还多亏慕容公子的照顾。”
“噢,原来是慕容公子,难怪身手如此了得。”那两人倍感意外,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向慕容逸尘行礼。
“真是惺惺作态,”慕容逸尘心里虽然不满地嘀咕着,但还是拱了拱手,算是还了一礼。
一场没来由的冲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慧见眼看误会已经消除,索性开门见山地对那名脸上有刀疤的中年人道:“施主,小僧此次本是与师叔一同前来,怎奈半路上出了点岔子,与师叔走散了,方丈的亲笔书函至今仍在师叔身上,小僧唯有替方丈先向岩牙寨主当面传话,等师叔抵达之后再做商议,不知寨主是否方便?”
话音刚落,那两名中年人突然表情难过,而其余人也都纷纷低下了头,竹林前的气氛霎时变得十分凝重。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逸尘暗道:“难不成那什么寨主身遭不测?”
半晌,旁边的那个黑皮肤的中年人沉重地道:“慧见师傅,实不相瞒,寨主他……他身中剧毒,已经昏迷数日了。”
“什么?”慧见和慕容逸尘顿时失声惊呼,尽管看众人这架势就知道竹岩山寨必定是有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怎么也想不到岩牙寨主竟会……
“那……那……那‘焰影斩’呢?”万分震惊之际,慧见也顾不得方丈的嘱托,脱口就问“焰影斩”的下落。他想,就算岩牙寨主有个什么意外,起码竹岩山寨里也总有能暂时做主的人,好歹也要将“焰影斩”带回少林才不负岩牙寨主的所托。
刀疤脸的中年人尴尬地苦笑了几声,叹道:“实不相瞒,慧见师傅。说实话除了寨主没人知道‘焰影斩’在哪里,难道寨主没在信中向方丈提过那东西放在何处吗?”
“这个,小僧也不知道啊!”慧见一时间没了主意,慌得抓耳挠腮,他急道:“方丈只说小僧跟师叔到了这里后寨主自有安排,谁知……哎呀,这个阿弥陀佛,可怎么好,善哉善哉……”
虽然不知道“焰影斩”是什么,但听了他们几个人的对话,慕容逸尘总算知道这和尚是来干什么的了。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怎么还能只将目光停留在拿走“焰影斩”的层面上呢?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慕容逸尘看到慧见语无伦次、抓耳挠腮的样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寨主都中毒昏倒了,他还在这里“焰影斩”长“焰影斩”短的,也太不像话了。想到此,慕容逸尘近前道:“不知寨主现在状况如何?还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听得好生费解。”
这么一说,慧见也反应过来了,他急急忙忙地道:“对呀,二位施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岩牙寨主怎么会中毒呢?”
两名中年人对视了一眼,刀疤脸的中年人慨叹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二位随我等到后山一叙,我等自当将个中原委对二位阐明。”说罢,冲着竹林的方向对二人摆了个“请”的手势。
事已至此,慕容逸尘和慧见也意识到其中必定事态严重,于是二人便随一干人等进入竹林。
此番由于身份得到确认,竹林中再无人袭击,不过慕容逸尘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听这二人的意思,似乎山寨里的人都躲到后山去了,而他们刚才袭击我们显然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敌人。莫不是他们的山寨受到什么人的攻击?嗯,想来那岩牙寨主必定也是因此中毒的,但到底会是些怎样的敌人呢?难道说和操纵行尸的人是一伙的?”不得不说,在赤桥寨遇到行尸的事还是给慕容逸尘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不光因为那些行尸相貌恐怖,还因为一想到有人用蛊虫活生生地将人化成行尸,他就觉得满腔怒火,恨不得将那个放蛊的混蛋千刀万剐。所以最近只要一有事,他都会不自觉地认为是那放蛊之人干的,浣花剑派两名弟子的遭遇他认为是那人做的,岩牙寨主中毒他也怀疑是那人做的。
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
眼看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一行人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眼前的竹林虽不甚大,一行人却也走了好一会儿才通过,只见在竹林后面的山道前有两座木制的岗哨塔楼。共有十余个壮汉在此把守,个个手持尖刀、棍棒。两名中年人和他们彼此问候了几句,一行人便通过关卡继续前行。约莫走了二三里地,前方豁然开朗,山道尽头处赫然是一座草木繁茂的山谷,山谷中有几间木屋,在屋前的火光中被照得清清楚楚,远远望去,屋前似乎有很多人正在走动。
在来的路上,两名中年人便向慕容逸尘和慧见做了自我介绍。脸上有刀疤的叫石松,黑皮肤的叫半山,两个人分别是岩牙寨主家的总管和寨子里的巫医,因为岩牙寨主中毒昏迷,二人便暂时帮着料理寨子里的事务。说起来,石松和慧见的师傅心音还算是旧相识,当年心音和圆空方丈到竹岩山寨做客时,负责招待的正是石松,当他得知慧见是心音的弟子之后自然慨叹一番光阴似箭、岁月不饶人。